“你……”
“嬷嬷，我可以做任何家务，也可以尊重你，但前提是，不要再提我妈！她好或者不好，不用评说！”姜一把沙发按地凹陷了一大块，“我们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到之后都是，殊途同归！既然结局都一样，谁比谁有资格评价别人？”
姜一对亲情太淡薄了。
她妈妈死得早，唯一让她感受过温暖的，是外婆。
可惜外婆也离她远。
舅舅舅妈以及姜家的人对她来说，不算是亲人。
只是称呼而已。
她都从不叫姜老太太为奶奶，而是叫嬷嬷。
姜一长着一张很嫩的娃娃脸，性子内向，却野蛮。
“没教养的丫头！粗俗，顽劣！”姜老太太气得把头上的红花一拔，砸在姜一脸上。
姜一闭紧眼睛，好半天才缓缓睁开。
这个老妖婆，就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对她客气，她就会变本加厉！
“是，我是没教养，姜诚海哪里教过我什么？我粗俗，顽劣，笨拙。”姜一笑起来，眼中有水光闪动，“但是我护短！我护我外婆和我妈妈的短，以后谁要说她们半点不是，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没教养！不讲道理，没有心的那种！”
姜一说完就盥洗室洗衣服了。
一大家子的衣服，就算每天洗，也还是很多。
她之前尝试过“罢工”，可是她“罢工”后两个小时，姜老太太就带人去她妈的墓地，说是要“除草松土”。
姜一为了让妈妈安宁一些，也为了能顺顺利利把高中念完考上大学，她忍！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她也不在意后面几个月了。
只要不考上大学，有理由不住姜家，姜老太婆便没有理由再刁难为难她。
一个小时后，姜一甩着酸痛的胳膊回到自己卧室，按开台灯准备写作业。
书本翻开的一瞬，她却鼻酸了。
她拉开书桌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子，盒子内的红布包平平整整地放着。
“外婆……”姜一趴到书上啜泣，“我会带着你，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的！”
————
姜一突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学习一向自觉，成绩也名列前茅，几乎不会被老师在上课时间急匆匆叫过去。
直到她在办公室看到了姜诚海，头皮瞬间就麻了。
她原本殷红的嘴唇顿时煞白。
姜诚海一看到她眼前一亮，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别过来！”姜一瞪大眼睛警惕地退后一步，“我不是跟你说了这几个月不想看到你么？”
其实她在害怕。
她知道姜诚海突然出现一定没有好事。
他……
肯定……
“姜同学，怎么跟爸爸说话的？你爸爸多关心你呀，他刚才还说，自己平常太忙，没怎么照顾你，这不专程到学校来问问你的学习情况……”
“他胡说！他才没安什么好心。”
姜一并不是大喜大悲的人，可是但凡见到姜家人，她就容易情绪激动。
“一一！你怎么说爸爸的？”姜诚海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老师，走过去把姜一的手拉住，“来，你跟爸爸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我不，我还要上课，我……”
在场好几个老师都盯着，姜一眼圈都急红了。
偏偏，她不能跟老师说半个不该说的字，更不能“求救”。
姜诚海笑眯眯地把她往外拖。
老师们都看着姜诚海慈眉善目的，只有姜一自己知道，他扣在她胳膊上的力道有多大。
跌跌撞撞到了楼梯拐角处，姜一冷着脸猛甩开姜诚海。
她眼睛瞟向一边，不愿再多看他哪怕一秒。
“说吧，怎么了？不是说好，几个月不来打扰我么？”
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同学来来往往，不会让姜一太过难堪。
她连跟姜诚海站在一起，都嫌丢脸。
姜诚海此刻也懒得做戏，他搓搓手，然后把双手放在皮带处卡着。
“医生上午来通知，说你弟弟的手术，要提前做，最好就是下个星期！我帮你跟老师请假，你在家好好休养一个星期，哪儿也不要去，做好术前调整！准备手术！”
“我不！”姜一尖叫，“姜诚海，我不！我还要高考，我马上就要高考了，不到两个月了，你这样要我怎么考试？”
姜一话都没说完，眼里已经蓄满了水。
她吼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耳根子便红透了。
“姜诚海，你说话不算数！”
姜诚海冷冷地看着她，重叹一声：“一一，你这是救你弟弟的命啊！”
姜一撒腿就想往拐角处的卫生间跑，可是姜诚海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把她硬生生扯了个踉跄。
“我跟你老师说过了，你那些书，等你回来再收拾，现在就跟我走！”
“不，姜诚海，我不跟你走！啊……”姜一又急又气。
可她被姜诚海搂进怀里，裹挟这被迫往楼下走。
所有的希冀，在她被姜诚海塞进车里的顷刻破碎。
她被锁在副驾驶里，嚎啕大哭。
姜诚海发动车子的动作不带丝毫犹豫。
他要取她的肾，也是毫不犹豫的。
姜一在车上又踢又踹。
如果她有钝器，她定会砸破车窗，跳窗而去。
可她偏偏手无寸铁，双手空空。
……
晚上，姜一被锁在卧室里。
姜诚海让保姆做了晚饭送到她房间里。
她把碗全部摔碎，食物洒了一地。
“姜诚海，你王八蛋，放我出去，你言而无信，你言而无信！”姜一把门踢得巨响。
可是，门外无一人回应。
直到她喊累了，乏了，坐在地上，绝望无比。
反抗有什么用，喊有什么用？
她要是现在就做手术，一定来不及参加高考。
就算时间上允许，她的身体也不会允许。
取肾，并不是普通小病小痛。
没有小半年的恢复时间，她怎么出得了门，又怎么经得起折腾。
她学习成绩虽然好，但那些习题，三天不练手生。
就算她拖着小半条命苟延残喘地去考试，又能考出多满意的成绩？
姜一把脸埋在双手里。
她不想，也不能就这样，任由姜诚海控制和摆布。
她要逃，要离开，要去找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