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杀了许多与自己肖似的女子,包括我的阿娘。
只因她与太子的情谊,不能放在明面。
而她又嫉妒太子后院那些自己的替身。
可她不知道,她杀掉的是她的亲生娘亲。
什么皇家的血脉阻隔,一开始便不存在。
......
霓裳阁里,我轻纱覆面,堪堪露出一双明眸,在台上摇曳身姿。
除了舞技,我更是修习了不少名门贵女们,最为不齿的闺房之术。
而这一切,只为了接近傅雪宁最爱的太子哥哥傅奕川。
身在乐坊,来往此处的多为京城的达官显贵。
宫廷闱事,经常在他们酒过三巡中吐露而出。
包括那位曾经昙花一现,却独得圣上恩典的皇贵妃。
而傅雪宁正是她之女。
傅雪宁被皇贵妃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下也爱上了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太子。
只要傅奕川表露出一点立妃的打算,她定要哭闹个没完。
导致傅奕川府上尚未迎娶任何名门贵女。
不过太子府的姬妾却是从未断过。
都是和傅雪宁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人。
傅奕川疼宠她,却不越雷池一步。
傅雪宁因此善妒于那些与她肖似的女子。
在看到阿娘的面貌后,她也没顾忌阿娘的年龄,命人直接剐去了阿娘整张面皮。
而阿娘的尸身也被她剁碎了喂狗,只为泄愤。
她不知道,她杀死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我是她的同胞姐姐。
我会用着这张与傅雪宁分外肖似的脸,夺走她在意的一切。
起因要从皇贵妃的孩子夭折了说起。
近亲血脉,本就极难繁衍。
皇贵妃思女心切,日日消瘦。
皇帝命人秘密搜罗了和夭折的小公主,八字一样的孩子。
不巧,妹妹便在其中。
她被好赌的阿爹以三两银子卖了后。
阿爹便被人发现,惨死于酒楼之中。
死前,阿娘得知了妹妹的去处。
打听到下手的人,正是皇帝身边的锦衣卫。
阿娘不得已带我躲到李家村,却又因为思念妹妹,入朝做了宫女。
“雪宁那孩子,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若是她不愿呆在这吃人的宫闱,阿娘拼了这身老命,也要让她离开这龙潭虎穴。”
但谁也没料到,阿娘最终死在了她挂念的小女儿手里。
此事,傅雪宁到底知情与否。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我找不到接近傅雪宁的机会,但接近她爱的太子哥哥,却是十分容易。
那人告诉我,太子今夜将至霓裳阁。
我假装不知,在贵人面前献上最为那首的舞曲。
傅奕川看得如痴如醉,动情之下将我搂入怀中。
我半推半就,“官人,不可,奴家卖艺不卖身。”
但手上推搡的动作,身子恰到好处的移动,都经过了我精心的设计。
傅奕川开始低喘,俯身而下。
红鸾帐拂下,我于摇曳中落下一滴泪珠。
傅奕川,入局了。
而我也彻底踏入了和那人的交易之中。
要扳倒皇权贵族,我自然也有我的盟友。
很快我就被小厮从后门抬进了太子府。
往来的宫女甚至毫不避讳我,当着我的面敷衍起来。
年长的宫女甚至指着我,窸窸窣窣地说道,
“你猜这次的姬妾能呆多久?”
“怕是得多停留一月,谁叫她是最像那位的人呢?一身骚妓子的味,也不知道怎么在床上怎么叫唤呢。”
闻言,我只是轻笑了下。
又退回了屋内,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
傅奕川在那事上确实颇为凶猛。
以往府上的姬妾,最长的不过三月。
最短的只有一夜。
结局都是一样,被房事凌虐至死,而后一卷草席匆匆抬了出去。
人命如草芥,太子府的姬妾更是连草芥都比不上。
于是,这些宫女对我便愈发草率起来。
长着霉点的馒头和稀稀落落的白粥更是常有的事。
在我因傅奕川的粗鲁而身子不适,想要唤人照顾时,也是经常看不见一个身影。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打破了最长三月的魔咒。
傅奕川丝毫没有厌倦我的反应,每次回府都会与我温存一番。
三月过去了,我还活着。
五月过去了,我还活着。
一年过去了,我依旧活着…
宫人看我的眼神变了,对待我愈发战战兢兢起来。
伙食变了,数不清的绫罗绸缎朝着偏院而来。
但境况刚有转好,一个消息从宫女口中传了过来。
皇帝南巡结束了。
陪着皇帝的傅雪宁,回来了。
傅雪宁回来那日。
太子彻夜未归。
偏院却是灯火通明。
“小主,该歇息了,太子殿下,今夜不会回了。”
宫人卑微道,但眼中嘲讽的神色分外清晰。
我假装没听到,痴痴守了傅奕川一整夜。
做足了深情姿态。
其实我早就清楚傅奕川今夜不会回来。
因为傅雪宁归来前夜,他就掐着我的脸颊,嘲弄道,
“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你可明白?”
我乖觉的点头,眼里依旧是一片孺沐。
傅奕川嗤笑一声,熟练的从我脖颈啃食而下。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血味。
我表面迎合,心里比谁都清楚傅雪宁在他心中的分量。
傅奕川极难失控,人前喊着我晚娘,偏偏情动时,喊着的却是“雪宁,雪宁…”
一直如此,他的偏爱,只给了傅雪宁。
但兄妹之间的鸿沟,导致他还尚未僭越过去。
看不惯我得宠的宫人,在得知傅雪宁即将回来的消息后,便开始落井下石。
“早说了太子对那位疼宠着哩,偏生有人觊觎自己不该有的东西。”
他们说得对,却顾着皇家尊严不敢大放厥词。
但明眼人都知道傅奕川对傅雪宁的宠爱,可见不一般。
傅雪宁一个厌恶的眼神扫过,傅奕川就曾将自己最得宠的姬妾赏给了她,只为让她开心。
更是为了讨得傅雪宁的喜爱,便远赴西域征讨数国,取得数不尽的珠宝钗饰博她一笑。
除了,那个位置。
但这次傅雪宁和太子置气有些久了,直接跑去陪着皇帝南巡了一年半载。
傅奕川有些厌倦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戏码。
他又拉不下脸来求和,便遣人将我得宠的消息,一路传到江南。
我假装不知,依旧温顺的侍候着他。
傅雪宁坐不住,杀回京城,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但一年多的光阴,哪怕对走兽也会生起几丝情意。
更遑论是人呢。
我自信自己绝不会重蹈那位宠姬的下场。
比起刁蛮任性的公主,偏院里乖顺又只能依附着自己生存的可人儿。
难免能在自己的心里占几分田地来。
我对傅奕川可谓是尽心尽力。
从不吃醋他新带回来的莺莺燕燕,也不排斥他各种折磨人的花样。
在他被朝中别派大臣为难,暴怒时,更是一别其他的姬妾,乖巧承受着他的怒火。
更是在他感染风寒后,衣不解带地侍候在他身边,亲自熬煮汤药,顶着他的恶意为难,把药罐子抱在手里,直到自己的十指都烫出血泡来。
“只要殿下无事,便好。”
那之后,傅奕川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我,甚至还会问我,自己行那事时,是否有不适。
这直接导致那些和他交好的谋臣,态度也转变了许多。
我端人参鸡汤前去书房时,曾不经意地听到他们对傅奕川说,
“殿下如此喜欢,不如将晚娘纳为良娣。”
明明他们之前打量我的目光,还分外轻蔑。
一个得宠的妓子罢了。
但傅奕川只是训斥了一句,“多事。”
也并未像往常一样喜怒无常。
我这颗安定药,倒也占了太子心中一亩三分地不是?
我这点筹码,也足够让傅雪宁怒火中烧了。
何况,我并不爱太子。
一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自然比扎进情情爱爱中的小女孩,要胜券在握一些。
傅雪宁很快就杀了过来。
我跨坐在傅奕川身上,姿态暧昧,嘴边是他刚挖了一勺的蛋羹,还冒着丝丝热气。
傅雪宁赶来,看见的便是这幕。
我故作惶恐,仓促地正要从傅奕川身上下去拜见。
却被他一把搂过腰肢,
“快吃,你身子本就虚弱。”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羞红的瞟了眼傅雪宁,在他胸口画圈圈。
“公主还在呢。”
“贱人!”
傅雪宁直接被这幕刺激坏了,不管不顾地冲到我面前,使劲掌掴了一巴掌。
我的脸被扇的偏到一旁,我兀地吐出一口血水。
而傅奕川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拿起块丝帕轻轻擦拭着我的嘴角,语气淡淡,
“雪宁,我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一丝责怪的语气都不曾有,但傅雪宁还是瞬间红了眼眶,仿佛刚刚被打的是她一样。
“太子哥哥,你...你不疼雪宁了…”
后面的话用呜咽声代替。
在霓裳阁被教导,浸淫那些腌臜技巧才两年的我,都能看出傅雪宁的虚伪做派。
我不信傅奕川看不出,但他还是立马就站起身。
再也顾不上摔在地上的我,径直朝着傅雪宁走去。
那块沾着我血的帕子,被他潦草的仍在地上,一脚踏过。
“怎么还哭了?”
“你知道,你这次走了那么久,我有多想你吗?”
“偏偏你还先委屈上了。”
傅奕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只是这次不再是对我了而已。
傅雪宁朝我投来挑衅的目光,我没有理会。
我低垂下头,继续做着一副卑微的姿态。
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一,二,三。
果不其然,傅雪宁在和傅奕川推脱了几下后,便不在闹腾起来。
“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宠我了。”
她笑得一派天真,手指着我的方向,“那这次太子哥哥就把她赏给我赔罪吧。”
我懵懵懂懂地望着傅奕川,似乎对后面的下场浑然不知一般。
在傅奕川轻轻颤了颤右手后,他叹了口气。
第一次拒绝了傅雪宁的要求,“别闹。”
我望着傅雪宁的脸色渐渐黑沉起来,再次看向我时,她的眼中已然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哟,这是不装了。
但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太子的态度,以退为进地说道,
“太子哥哥是不是不宠雪宁了,连一个贱妾都不肯给我,雪宁要去父皇那告状!”
傅奕川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可真是个小醋包,这样,我把后院遣散了可好?”
我被人送回了偏院。
听下人说太子还是疼宠傅雪宁的,将她留下来用了晚膳。
更是要为她遣散后院的这些莺莺燕燕。
可我只觉得好笑。
其一是太子并不是为了傅雪宁遣散后院,更是为了接下来为自己的登基铺路。
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其二,我可没错过在傅雪宁威胁他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傅雪宁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她却不自知。
我等着看好戏。
傅奕川言出必行。
我被人带出了太子府。
一同随我出来的还有那些或被威胁强迫,或期盼着麻雀变凤凰的女子们。
我装作不舍的模样,深深看了眼太子府。
才走了两步,就被一个黑衣人掳走。
我心里冷笑着,公主这还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是迫不及待地将我折磨至死了吧。
好在,我早已通知那人做了万全的打算。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待我醒来,眼前之人竟是太子。
他,比傅雪宁还快了一步。
我装作疑惑的模样,吞吞吐吐地抱作一团,
“殿下,不是放我们走了吗?”
“为何,为何…”
“是为了给公主消气吗?”
我恍然大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但身上的妆容未乱分毫,连眼泪都是恰到好处的落下,徒增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凄美姿态。
傅奕川看着我半响没有说话,直到喉间上下滚动,他才坐落在我一旁,替我拂去面颊旁的发丝。
“别瞎想。”
“本王不会将你送人。”
话毕,密密麻麻的吻随之落下,温柔而缱绻。
这次,他情动之时,叫的不再是“雪宁”,而是“晚娘”。
我终于在傅奕川心中留下印象。
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因为骄蛮的傅雪宁又在席间挤兑了他。
加上白日里“无意的”威胁。
傅奕川的心里难免多了几分火气。
需要找人发泄。
但傅雪宁定也得到了消息。
算着时间,这会肯定将怒气撒在没有将我带回去的人身上。
待我从睡梦中醒来,旁边的傅奕川竟是还未走。
我刚睁眼,他就一个揽手把我抱入怀中。
“殿下,奴家如今已经是自由身了,还望殿下放我自由。”
我言之凿凿,面上一派决然之意。
但不停闪动的眸子,还是泄露出我心头的忐忑来。
傅奕川不会不懂,他以为我吃醋,勾了勾我的鼻尖,
“你是我的,你想去哪?”
话毕,他将我揽得更紧。
可我一改往常言听计从的模样,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当下出了太子府,奴家已经不是太子的姬妾了。”
我要逼迫傅奕川逐渐认清自己的心。
他愣了愣,自然地接过我的话茬,
“晚娘聪慧,想必能理解本王将你带到这里,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的苦心。”
我心下冷笑,哪里是什么苦心孤诣。
不过是傅奕川舍不得,我这具与傅雪宁七八分肖像的脸与身段罢了。
当初养在太子府我尚能算个姬妾,可如今我只能算是个连姬妾都不齿的外室罢了。
我没有戳穿傅奕川的虚伪,只是不发一语地默默垂泪。
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傅奕川的手背上,似乎也烫到了他的心。
他翻身下床,丢下一句,“本王会请太医给你调理身子。”,便落荒而逃。
不久,太医进来,轻轻阖上了门。
他假装给我探脉,身子微微凑近我的耳鬓,
“姑娘还准备在此处待多久?”
“若是姑娘要走,我即刻安排。”
闻言,我抬头凝视着此人,忽而笑了。
竟是没想到那人的手段滔天,在太子身边都埋下了暗桩。
“无碍,你将我在此处的消息,偷偷放给傅雪宁即可。”
继续呆在傅奕川身边,早已超出了我和那人交易的范畴。
毕竟,当初我的任务,只需要挑拨起傅奕川和傅雪宁的矛盾,让他心里揉进去一粒沙子就好。
但不亲手将傅雪宁踩得更低,我怎能安心退居幕后。
我还有想要知道的事。
太医落在我脉上的手一顿,神色转而凝重了几分。
“你怀孕了。”
“?”
想到这几日推迟的月事,我轻轻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一个念头悄然在我心中抽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