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狸一直觉得，自己活在梦中。

她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转折，一个不幸的开始迎来美好的转折，再转而引向低谷，剧情曲折，如同某个精心描写的剧本，比如她在孤儿院被一家富人收养，比如“父亲”的恋童癖，比如逃出生天，比如锒铛入狱，她在这样的世界里周转，表面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器，内里却意外的坚韧。

比如现在，她透过生理性的泪水，看到了苏卿陌淡色的瞳孔，那双眼睛的颜色相较于琥珀色更加浅淡，但总让她热血沸腾。

“江狸。”平和的男声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他来了。

所以她无所畏惧。

“苏先生。”江狸眼睛忽然有了神采。

“嘛，看起来来了个麻烦呢。”林向北似乎并不惊讶，他耸耸肩，但是对江狸的压制并没有放松，笑意隐隐约约的从他的嘴角渗出来，未及眉梢，“而且还是个熟人呐，多久没见了，也不叫我一声老师，当初的礼仪课是白上了啊。”

这句话悠悠的，但是在江狸的耳朵里仿佛是一句炸雷。

老师？！

苏先生的老师······不是······早就亡故了么······

苏卿陌神色未变，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似的，他淡然的看向林向北，眉梢眼角顿住了三寸春光，“放开她。”

“啊，真难过，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对为师，啊，十年的养育之恩比不上一个女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要想想，谁十年前故意引出消息让整个组织被同行绞杀，”苏卿陌笑的冷冽而讽刺，“从你假死开始，我就一直在找你。”

“那是我的组织，不过连累了小卿陌，还真是不好意思，”林向北无谓的挠了挠头，“受了不少苦吧，嘛，当真有些心疼。”

言下之意，可以为所欲为。

一模一样狂妄自大的态度。

一模一样的让人厌恶。

一模一样到让人恍然。

“不牢您烦心，”苏卿陌眼角的朱砂妖艳欲滴，“现在，把我的······部下，还给我。”

“如果我说‘不’呢?”

江狸凛然，在杀手这行上，一向以刀剑为尊，近身战斗科目是以必须课程作为培训，优秀的杀手以刀剑为搏，生死就在一瞬间，特别是在苏卿陌这里，他坚持这样的的美学，大意是对得起每一个从刀锋上流淌而过生命。

苏卿陌一直生的好看，从组织覆灭，他被俘却没有被废掉一身的技能来看，他一直把‘美貌’这个武器使用的很好，眉眼是常年沾染血腥气的浓艳，气质出乎意料的单薄，眼角微微上挑，眉峰叠成妖佞的神采。

“那就······”苏卿陌抽出刀，仿佛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水痕，剑影掠过，带着萧瑟的水汽，江狸立刻起身，手肘狠狠的撞向林向北，林向北飞身脱离，软剑轻而易举的割开绳子，江狸顺从的打了个滚，很快来到了窗边。

“我的失误，”林向北无谓的点头，“没有用那个女人做挡箭牌，”他扫了一眼苏卿陌，“不过你也清楚嘛，我是故意的。”

“本来也只是送个信给洛少爷，多做了些，我自会惩罚，”苏卿陌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怀秋，“欠债多了总是要还，特别是欠了不应该欠的人。”

“嘛，成王败寇，顺手杀掉一起攻破江山的人，”林向北耸肩，“小陌陌这么聪明，怎么当初会和这样人面兽心的他搭档呢。”

“因为当初组织覆灭，只有洛家的人脉网和消息库，有希望查到你的消息，和上次围剿的杀手背景。”苏卿陌偏头压低声音，“撤退路线。”

不过又怎么样呢，查到后来，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戏。

苏卿陌对自己当初的执着冷嘲热讽，仿佛对一切忽然弃若敝履。

“本来准备搬运走洛怀秋，所以准备了简易的高空作业车，”江狸压低声音，“大约现在应该在21楼左右，原定时间10.07分到达24楼。”

苏卿陌点点头，“做的不错。”

“话说您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24楼，”话音未落，江狸忽而面部一阵扭曲，苏卿陌微凉的手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的手腕正骨，接着是脚踝，苏卿陌的表情认真专注，让江狸微微红了脸。

林向北看着这一切，没有动作，他叹了一口气，“在下必当如实转告。”

“多谢。”

“那就这样。”

下一次，我可不会在放水了。林向北眯起眼睛。

“求之不得。”苏卿陌忽然说。

林向北惊愕了一下，而后迅速复原。

“你说什么。”

“下一次见面，就真的是敌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