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秋收到了一封信。

素白的封面，软宣纸的信封，沾着深秋冰冷的水汽，静静的躺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清漆的桌面在早晨8点的阳光下反射出水一样的光，给信封表面镀上一层软绒模糊的影子。

他知道，“他们”回来了。

就像悬在头顶的死亡阴影，你知道他一定会来，有些人消极对待，有些人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以防措手不及，洛怀从在10年前亲手批下追杀令那天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所幸他是后者，他做好了准备。

于是，在这样的第十一年，他们回来了。

带着洁白的死亡请柬。

洛怀秋笑起来，这几年一直刻意收敛的温润如同面具，现在全部剥落开，他忽而狂妄而恣意，如同棋逢对手后那一场生杀夺予，笑意缠上眼角，勾出几分轻佻的影子，他回过头，秘书安静的站在门口，棕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温顺而乖巧的样子。

“怎么染成了棕色，我一直觉得你原来的发色就很好看。”

“总是想改变一下自己。”秘书轻声说。

“变化太大总是让人苦恼，比如现在，”洛怀秋打量着秘书，“我差点没有认出来你。”

“您还记得我，荣幸之至。”秘书不置可否。

“我记得是我教你怎么拿枪的。”洛怀秋摸出一根烟，做出怀念往昔的样子，秘书从置物架上丢给他一个打火机，淡蓝色的火焰在眼前跳跃了一下，烟草味渲染开，职业套装的秘书琥珀色的瞳子毫无波澜。

“是的，也是您教会我如何赶尽杀绝。”女秘书的声音有些飘忽。

“这幢楼的安保漏洞图是我交给你的。”

“在您成功后上位后对我们的追杀也是公开的。”

“我一直以为你并不在乎他。”洛怀秋看着烟缓慢的燃烧，模糊了她的身影。

真怀念。

“哪里比得上您的手段高超，简直禽shòu不如。”

“最近读书了？看起来修辞学的不错。”

对话是这样封死的，气氛忽然降到了冰点，女秘书的咬字没有一丝烟火气，仿佛她并没有辱骂面前的男人，总裁室的大门缓缓关闭，她褪下外套和A子裙，并不出乎洛怀秋的意料，紧身皮衣完美的覆盖了她并不算凹凸的身材，随后她扔掉大约7厘米的高跟鞋，利落的将长发绑成马尾，洛怀秋也不着急，他慢悠悠的抽烟，顺手给自己随身带的左轮上好子弹，女孩相当清秀，面部表情一贯的苦大仇深，倒让洛怀秋有几分怀念她伪装成秘书的样子。

“装的不错，至少我愚蠢的保安们没有看出来。”洛怀秋笑笑，“我的江狸长大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江狸低头摆弄腰间的刀片，薄如蝉翼，但是片片致命。

“我们公司怎么会有你这样身材这么差的秘书。”洛怀秋放下手枪，“好了我可爱的江狸，你是来帮苏先生传信的么？”

“最好劝你放下手枪，这样密闭的室内，黄铜头的子弹一旦被左轮发射的后果就是在这里弹来弹去，我没有当筛子的爱好，”江狸冷冷的坐下，“我是来杀你的。”

“我的江狸，密闭空间的贴身搏斗，你没有胜算。”一根烟到头，洛怀秋打量着江狸，像是十年前看着自己的大哥，那种带着怜悯的眼神，冷入心扉。

“苏先生说过，抱着一个目的杀人的杀手，不是一个好杀手，杀人是一件艺术的事情，不管那个人如何——”江狸忽然发力，柔软的身体像是一颗子弹，借力飞身到办公桌前，短刀出鞘，直直的向后枕划去，这是致命的血线，刀刃漂亮的在阳光里反射出凌烈的清光，女孩的气息如同烈酒，灼灼的气场，“都要全身心的投入——就像是创作者最后的作品一样。”

椅子猛的飞起，江狸侧身躲过椅腿，洛怀秋已经侧身直翻越桌面，刀刃切进还算柔软的梨花木，洛怀秋笑得很几分邪气，“我没有告诉过你么，他就是个疯子。”

“永远不要去理解，疯子在说什么。”江狸抬手就是不轻的太刀，洛怀秋松开领带斜斜的挡住刀刃，“江狸，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肌肉缺少爆发力？”

轻微的嗤笑声，一两颗金属的小球滚了过来，江狸收刀屏息，接着白烟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洛怀秋有些惊愕，很快倒了下去。

我没有说我爆发力强，杀手嘛反正不择手段，我们一直很阴暗，手段下作又卑鄙，上不了台面。

江狸耸耸肩，打开了办公室的应急水雾喷口，白烟很快消散，她穿好衣服打开窗，走过去拍了拍洛怀秋的脸。

“这也是苏先生说的，太小看人的话，会很容易被杀的。”

“啪啪啪。”

江狸听见了鼓掌的声音，顿时毛骨悚然，托秘书身份的福，门童和护卫都被轻易支开在10层左右徘徊，所这座房间的所有监控被暂时屏蔽……那么，现在鼓掌的人是谁？

“精彩。”

低沉的男声赞许似的，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