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纸看到信的一瞬间，就想要去寻涟漪。
他担心涟漪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他更担心的是，他又一次要失去涟漪了。
扁纸的指尖颤抖，刚要打开那封书信，凤归却进了门。
凤归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袍，金线细细密密地织入其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耀眼。
“扁纸，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我或许是有出头之日了。”凤归不顾扁纸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在扁纸对面坐了下来。
扁纸本没有心思理会凤归的话，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涟漪。
凤归见状，挑了挑眉毛后从扁纸手中抽出了那封书信，仔细读了起来。
阅罢，将书信在扁纸面前撕的粉碎。
扁纸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凤归便冷笑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涟漪走了，你就如此的失魂落魄。”
“不过？”扁纸抬起头，神色有些愤怒，“你竟然觉得涟漪走了是一件不过如此的事情？”
涟漪好歹是凤归亲手救回来的一条人命，为何凤归看起来如此漠不关心？
说到底，这件事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罢了。
扁纸愤然起身，打算离开凤归。
凤归的声音宛如毒蛇一般幽幽在他背后响起，这声音先是经过了他的脊背，慢悠悠地盘旋而上，最后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的耳朵里：“你这眼界，注定一辈子找不到涟漪。既然涟漪走了，考虑自己的前程不好吗？”
扁纸回过头，衣角被风轻轻吹起：“我从未考虑过涟漪之外的事情。”
凤归将自己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露出了盘踞在脸上的刺青。
即便与凤归相处良久，扁纸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凤归的纹身。
原本以为凤归的纹身是整条盘踞着的蛇，如今看来，却是各种各样古怪的图案组成的类似于蛇的古怪刺青。
凤归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穿堂而过的风将他的鬓发撩起：“扁纸，你我都是不甘于现状的人，你有才华，我有法术，为何我们不能联起手来，替其他人开辟一个新的朝代。”
扁纸心中一惊。
虽说在史书上，改朝换代不过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扁纸从未想过成为其中的一员。
扁纸在心中迟疑，不知道凤归此时打的是何种算盘。
去寻涟漪，还是坐下详细地听凤归的邀请？扁纸在心中思考着这个问题。
涟漪冷漠的脸庞浮现在他的眼前，昨日涟漪说的话语也通通涌了上来。
“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你需要我，你问过我需要你吗？”
无数张涟漪的脸和尖锐的声音掺杂在一起，组成了一副奇特的画卷，让扁纸原本躁动的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是啊，就算找回涟漪，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涟漪不愿意继续和他在一起，难道自己能强迫她留下来吗？
扁纸苦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了凤归面前。
凤归则抬眼凝视他，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
扁纸坐了下来，对凤归说道：“说说你的计划，我愿意听。”
如今这个朝代，已经有了些民不聊生的意味在里头。
当政的君王昏庸无能，且对百姓的压榨日益严重。
扁纸行走江湖这些年，也觉得生存不易。
他尚且还是个有一技之长能勉强填饱肚子的读书人，可那些失了土地的百姓却不同。
扁纸也曾为这样的情况痛心过，只是他人微言轻，一点权势都没有，自然没法改变现状。
凤归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放在了扁纸的面前。
那是一封秘密召集世间能人的文书，尤其是对现状不满的人士。召集的人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创造一个新的王朝。
扁纸将那封不到二十个字的文书翻来覆去阅读了十余遍，这才将文书退回到了凤归的面前。
“这文书，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扁纸疑惑道。
虽说民间怨声载道，但他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文书。
凤归白了他一眼：“当初你找我复活涟漪的时候，我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我放出了话，说我复活了涟漪，自然有人寻到了我。”
扁纸在心中默默想到，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凤归帮他，其实也是变相在帮凤归自己。
涟漪的名声到底还是大些，至少在当时，比凤归的大。
江湖上早有传闻，说涟漪三年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是因为涟漪已经死了。
凤归则说自己复活了涟漪，一方面证明了涟漪身死确有其事，另一方面则说明了凤归的法术终于为人所重视了。
一时间，原本冷清的阳明山都有了更多的人气了。
大多数人都是来找凤归复活死去之人的，也有人来找凤归问些前程之类的事情。
扁纸本对凤归这样的举动有些不满，但到底风轨的恩情大，扁纸一句话都没有说。
凤归见扁纸低头沉思，以为他在思考是否要加入他的阵营。
他微微一笑道：“现在还打算考取功名吗？若是不打算了，和我一起？”
扁纸摇摇头：“我不想考了。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不像你懂得法术，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身怀绝技，我只会些口舌之争罢了。”
凤归凑近了扁纸的身侧，低声道：“可我们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我们需要一个蛊惑军心的人。”
凤归站起身，长袍翩翩，像极了仙人：“我们会把你引荐给当今的丞相，让你做他的幕僚，但你记得从中作梗，且要能及时脱身。”
扁纸一下子就明白了凤归的意思。
凤归更想要让他做个双面人。
眼下，没了涟漪，扁纸也没了主心骨。
三年来他一直都围绕着涟漪打转，如今终于可以只为自己而活了。
扁纸点点头，开口道：“好。”
凤归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道：“今日或许就是你我的最后一次会面了。明日起，就会有人来接你，将你送进丞相府。往后的日子，多珍重。”
扁纸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开口道：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