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的安危，也是随城需要考虑的因素。

虽然她现在没有加入扁纸的阵营，但未来说不准会加入呢？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随城是个深思熟虑的人，他还想到了更深层的一种可能，那就是扁纸想借此要挟顾姬。

他们二人曾经是恋人，那么扁纸极有可能知道涟漪的这唯一一个徒弟。

更何况，上次在礼部尚书府，顾姬因为帮他解围，得罪了扁纸，这也间接暴露了顾姬的身份。

随城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文书我拿走了，你们二人先退下吧。”随城想了想，接过了探子手里的文书，陷进了自己的椅子里。

今日他没了查账的欲望，心思都在顾姬的师父和他的那位死对头身上。

“扁纸啊扁纸，本王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随城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

他放下了账本，展开了文书。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文书上记载了扁纸和涟漪的关系，不再只是简单的记载一些生辰八字之类没什么价值的信息。

随城读着文书，原本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来。

阅读完毕后，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喊了在门外候着的玖香子：“玖香子，为我泡杯茶。”

而独自一人在外边的涟漪，最终选择去了酒馆。

她本是开酒馆的，原本不屑于去别人的酒馆里品尝酒。只是今日心中郁结，她思来想去，还是只有酒能消愁。

门口打杂的小厮见了她，刚想说话，手里就被放了沉甸甸的银子：“你这最好的酒，能来多少就来多少。”

那小厮见涟漪黑纱覆着面庞，加上出手阔绰，一定是个贵客，赶忙千恩万谢，替涟漪准备酒去了。

涟漪随意寻了个地儿坐下来，看着周围的景色。

周围人来人往，但是这热闹和涟漪没关系。她只想好好喝酒，让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过。

顾姬的酒量算是继承了涟漪，她们二人都是千杯不醉的主儿。

酒一杯接着一杯进了涟漪的肚子里，涟漪脑子里的往事也一件又一件浮上来了。

她想起了年少时和扁纸在一起的时光。

以前她是前朝最负盛名的蛊医，扁纸不过是个书生，下着烟雨的江南，是故事开始的起点。

那日涟漪行走于各户人家之间，为贫苦人民诊治病情，且将开出的药方免费赠与对方。看完一处的病人之后，却忽然遇见了大雨。

她出来的急，没有带油纸伞，也忘记带蓑衣，只能委屈的躲在一处破庙中休息。

这庙像是荒废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涟漪便自顾自地在佛像前升起了火，给自己取暖。

扁纸便是在这时走进破庙里来的，外头的雨太大，他的油纸伞没法抵挡大雨，便也寻了个能挡雨的地方稍作休息。

见涟漪站在那儿生火取暖，他微微一愣。

那时涟漪的脸上还没有这么多的伤疤，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只一抬眼，扁纸便觉得自己的魂儿被勾了去。

那一日，扁纸终于体会到了古人说的一眼万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痴痴的看着涟漪，那日涟漪穿着碧色的衣裙，裙摆上用丝线绣着竹叶。背上背着一个大箩筐，里头是各种各样的草药。

只这一眼，扁纸便有了和涟漪度过余生的心思。

涟漪却不知道扁纸的心思，只是微笑道：“你也来躲雨吗？”

说完，还往旁边挪了挪，给扁纸腾了个位置。

扁纸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耳根也红了起来。他低声说道：“多谢。”随后将油纸伞收在了一旁，坐在涟漪的身侧烤火。

涟漪见他面色通红，以为他是生了病，伸手就要去摸扁纸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扁纸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他慌忙摆手道：“我没......这个炭火有些热了，我一热就爱脸红。”

涟漪听了他的话，把手从扁纸的额头上收了下来，淡淡地哦了一声。

彼时的涟漪不知道男女之情，她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好生奇怪，她明明觉得他像是生了病，可他就是不承认。

只是她是医生，若是患者不愿意交由她诊治，她也不能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扁纸却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涟漪。

他想询问涟漪关于她的事情，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瞧她的样子，大约是个医生，是不是该询问她一些关于疾病的事情？

他努力思索着，读书的时候自己哪里觉得难受，只是思索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病症问她。

恰巧外头的雨小了不少，涟漪见状，马上就要往外冲，扁纸急忙拉住了她的袖口：“姑娘，外头还下着雨呢。”

“可我还有病人要看。”涟漪见他拉着自己，有些不满道。

对于她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若是有危重的病人，那这时间可就是命了。

扁纸指了指一旁自己的伞：“我有伞，我送你去。”

就在扁纸拿伞的时候，涟漪这才细细打量起扁纸来。

扁纸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子，只是衣物简陋，上头打了不少的补丁，想来生活有些困顿。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雨天出来呢？涟漪在一旁好奇的想。

扁纸拿了油纸伞，涟漪走到了他的身侧。

扁纸这伞有些小，平日里也只够一个人用，但他怕淋湿了涟漪的衣服，刻意将伞往涟漪那儿倾斜，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头。

涟漪一开始只顾找路，压根没注意到身边的扁纸。直到找到了该找得那户人家，她才发现涟漪的大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雨虽然小了不少，但这么一路淋过来，扁纸的右半边身子已经湿了。

涟漪赶忙从腰间拿出一条帕子，为扁纸擦脸。扁纸任凭涟漪擦着脸，脸上没有反应，内心里却笑开了花。

她简单地对扁纸交代了几句，随后赶忙金乌去看病人的情况。

扁纸手里握着涟漪的帕子，将脸埋了进去。

那上面带着涟漪身上特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