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也是看着陆宛长大的,四年前告老归乡以后便再也没见过,如今再见如何能不激动。
陆宛握着孙伯的手,和他简明扼要地讲了自己嫁进林家以及受林家所累流放宁古塔,途经此处的事。
孙伯听了陆宛经历更是心疼得止不住地落泪。
“姑娘你放心,老爷对我有恩,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虽然老了,但是也能为您尽一份力。”
陆宛不禁眼眶一热。
前世孙伯也是如此,雪灾以后,自己家中一大家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小孙儿,但是却把吃食都紧着给陆宛,给林家人。
生怕陆宛受罪,被婆家责难。
临走时又硬塞给陆宛一包银钱。
但是林家人却连一个好脸都没给过孙伯,哪怕自己都沦为流犯了,但是面对把吃食给他们送到驿馆的孙伯却还是一副嫌恶的姿态。
平白连累孙伯受了闲气,可是孙伯却不在意,只希望陆宛能过得顺遂。
陆宛深吸一口气,努力逼回眼泪。
孙伯张罗着给他们倒热水暖身子。
看到褚砚修虽然穿着一身差役衣裳,但是气度却是十分不凡,仪表堂堂,面对他时谈吐有礼却透着疏离,阅人无数的孙伯态度便更加客气。
陆宛接过水喝了一口,热气顺着入腹,驱散了满肚寒气。
她放下水杯看着孙伯,眼睛比屋外的大雪更明亮。
“孙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接下来的半天,他们十分忙碌。
孙伯带着陆宛和褚砚修去了县里相熟的当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换成现银。
陆宛拿出的一小包首饰里,一块成色极好,水头极佳的玉佩尤为显眼,绿得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中静静流淌。
掌柜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等成色,他便是见也是少见,竟是面前这三个衣着朴素之人能拿出来的!
陆宛看着那块玉佩,这自然不是她的东西,此去流放路途遥远,她父亲怕惹祸事,给她拿的首珍宝饰都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玉佩是褚砚修的。
来的陆宛和他借钱。
“褚砚,你有钱吗?我需要钱,很多钱,但是你放心,我会还你的,而且还得只多不少。”
褚砚修思索一下,钱他倒真没有多少,毕竟他花钱的地方不多,而且银钱都是十五拿着。
但是她说要很多很多钱,想来十五那点钱也是不够的。
褚砚修便从怀里掏出了这块玉佩给陆宛。
这是目前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这个给你。”
陆宛看愣了眼。
她出身巨富之家,自然是见过好东西的,这玉佩便说把当铺买下来都还有不少富余。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借我了?不问我要干什么,你就不怕我还不上?”
褚砚修纠正她,“是给你,不用还,你想干什么都行。”
陆宛握着玉佩,对他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这玉佩该不是什么家传之物吧?”
若是如此,她便万万不能用。
褚砚修笑着摇摇头,他们景侯府的家传之物,怎么会是这个东西。
但是他却暂时不想告诉陆宛自己的身份。
他有些怕,怕陆宛知道了他就是景侯世子,曾经的褚小将军,那个在落雁关折损了包括她哥哥在内的数万将士性命以后,还苟且偷生于世间,她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恨他。
“不是,家里随便的一个小玩意而已。”
他随口应付。
陆宛察觉到褚砚修的情绪有点低落,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心里想着他能随便拿出这个东西,还说着这是小玩意,想必是京城哪家权贵的庶子或私生子吧。
虽锦衣玉食却不受重视,被排挤来做这平民贱役。
但是姓褚,京城姓褚的权贵不多,一共两家,一家是景侯府,世子便是那五年前在落雁关战败的小将军,她哥哥在家书中提过,是个极好的人。
名字因为是男子姓名,她不便打听。
还有一家是瑞国公府也姓褚。
老国公年轻时风流,嫡子庶子私生子多得是,儿子们缺少管教,也大多纨绔,估计这褚砚便是瑞国公府的郎君了,被排挤折辱至此。
褚砚估计也不是真名。
陆宛的思绪被当铺掌柜和孙伯的声音拉了回来。
“我家娘子急用钱,成色你心里也有数,你看着给吧,看在老交情上,才来你这处的。”
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东西太过贵重,给多少都不过分,但是这地界小,我这店更是小店,倾家荡产也只能拿出这个数了。”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又和孙伯讨价还价一番后,陆宛怀里揣着厚厚的银票,走出了当铺。
风雪依旧肆虐,陆宛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让她精神了不少。
“娘子,咱们拿到了这么多钱,要做什么呢?”
孙伯不解地问。
陆宛看着风雪,“带我去买粮。”
上辈子这场雪灾导致封路,官府又和商铺勾结,故意不开仓放粮,而是任奸商哄抬粮价,导致很多穷苦百姓饿死,那这辈子,这粮也没必要再留在这些人手里了。
孙伯带着陆宛和褚砚修去了昌平县最大的粮号,李记粮号。
陆宛记得,上辈子便是这李记率先哄抬粮价的。
那李掌柜是个瘦小精明的中年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有多少要多少?好大的口气,知道我这仓库里有多少粮吗?再说,你们要这么多粮做什么?”
孙伯笑笑,“钱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这位差爷是负责押送粮草的,路上有遗失,便要再补些。”
这个理由李掌柜没有全信,但是也没有深究,管他要干什么呢,有钱赚就行。
平时半年也卖不了这么多啊,卖完了再让人送货就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天黑之前,全部给我送到驿馆。”
谁能想到这大雪能越来越大,直至下一整夜呢。
明天想补货,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