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树，是会穿透石砖生长出来的。

只要有一点阳光，它就会不断地扎下根，不断地吸取地底的水分，野蛮生长。

秦宁就是这种人。

得到了医生的帮助，一周之后，秦宁已经从病床上下来，正式成为这家医院的一名清洁工。

医院提供食宿，工资全部抵债。

本来是非常廉价的工作，但秦宁却微笑着穿着清洁工的制服，推着清洁车，在她分管的楼层来回穿梭着。

捡拾垃圾，清洁地面，快速消毒……她忙得不亦乐乎。

她将顺滑的披肩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随着擦地的动作，那马尾一甩一甩的，倒显得十分精神。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秦宁什么都没有想。不去想画画的事，也不去想沈潮生和妈妈。

她每天睁开眼，就去清扫。所有犄角旮旯，都被她仔细地清洁过，简直焕然一新。

到了晚上，她倒头便睡。

就这样，秦宁的日子倒也顺遂。每天吃饱喝足，身心舒畅不说，甚至还得了月度“闪亮清洁奖”。

奖品是一大桶洗衣液。

颁奖的时候，秦宁笑着站在一群中年大妈之间，宝贝似的搂着怀里的洗衣液，就算不施粉黛，也显得分外鲜嫩水灵，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动人。

而不远处，特意从会议室溜出来的韩秋实也是一脸骄傲的笑着，左手竖起大拇指，从胸口缓缓升起来，一直到他眼前，化成一个俏皮的wink。

秦宁被他逗得更加开心，笑着下台时，却“蓦”地瞧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还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包围在一起，但秦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沈潮生。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衣着华贵冷艳的女人，正是秦雅茹。

“砰！砰！”

彩纸做的小礼花在秦宁身边喷出来，一个小小的颁奖也搞得有声有色。

沈潮生也听见了这边的热闹，漫不经心地望过来，目光却像是被刺了一下，狠狠地盯着秦宁。

她还活着。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怪不得助理没有找到。

沈潮生冷峻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像是饿狼终于找到了猎物，眼中满是玩味。

恰好这时秦宁也向沈潮生望过来，四目相对，男人脸上的神色陡然消失，化作寒冬凛冽肃杀的风雪，眼中除了高傲，唯余冷漠。

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在秦宁身上扫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听身边人的报告，一边大步流星地往会议室走去。

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倒是秦雅茹停下脚步，踩着高跟鞋朝秦宁这边走来。

“呦，这不是沈夫人吗？怎么沦落到在医院里做清洁工啊？”

秦雅茹画着浓艳的妆容，珠光宝气，衣着靓丽。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保镖，显得十分有派头。

而一身清洁制服的秦宁就显得卑微了许多。

秦宁却没有什么感觉，神色不起波澜，甚至连回话都懒得回，只是默默地往自己的手推车那边走。

谁知秦雅茹的两个保镖却拦住了秦宁的去路。

秦雅茹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杯冰咖啡，慢条斯理地打开盖子，忽然加快动作，将里面的饮料尽数倒在秦宁的头上。

咖啡从秦宁身上淋下去，洒在地面上。

“哎呀，我不小心手滑了。”

秦雅茹故作惊讶地捂着嘴说道，说完还对着秦宁微微一笑。

“怎么办呢？你身为清洁工，好像应该把地板擦干净才对啊。”

秦雅茹双手抱臂，含笑等着看秦宁擦地。

秦宁淡淡地看了秦雅茹一眼，目光里含着一丝厌倦，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墩布准备擦地。

谁知这时一个穿着纸尿裤的小男孩忽然拉裤子了，一股难闻的恶臭立刻传来。

秦雅茹嫌恶地捂住鼻子，退后了几步，却用眼神示意着保镖。

保镖立刻会意，将那小男孩脏污的纸尿裤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脏污飞溅，散了满地。有几滴甚至落在秦宁的脸上。

“收拾吧，清洁工。”

秦雅茹笑着说道，一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模样。

秦宁嗤笑一声，并不与秦雅茹争辩，而是蹲下利落地收拾起来。

她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病人忍不住吐在地上也是常有的事。

秦宁从没嫌弃过什么。

毕竟她就是干这个的。

秦雅茹却借机大肆嘲讽起来。

“真是天生贱种，干起这种活来熟练得很。”说完，她还微微偏了头，思考了一会儿，“不如我请你去我家做这个？给你双倍工资怎么样？”

“等你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的时候吧。”

秦宁淡淡道，不再理对方，蹲在地上麻利地收拾好一切，这才挺直了腰板，目光平静地望着秦雅茹。

“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干活没有什么下贱的。真正下贱的，是人心。”

她说着，向前一步，眸光漠然地望着秦雅茹。

“自私卑劣，不择手段，鸠占鹊巢，落井下石，才是真正的下贱。这种下贱是刻在骨子里，永远抹不掉的。”

秦宁朗声道，谁知秦雅茹却毫不在意，反而勾唇一笑。

她对着保镖比了个手势，下一秒，医院的大屏幕上就滚动播放着秦宁“净身出户”的照片，旁边还有记者们不断地质问。

“你是沈总的小三吗?”

“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是你杀的吗？”

种种声音像是魔音穿耳，将秦宁硬生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现在，你说到底谁才是刻在骨子里的下贱呢？”

秦雅茹低低在秦宁耳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