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宴席散了后我回了玲珑阁，整个人疲惫不堪，我躺倒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外面的烛台上罩着纸灯，发出昏暗的幽光，清风一吹。

她在葡萄架的石桌旁坐下，看着满天繁星，心里突然如碧空如洗的苍穹一样干净。

　　“你忙完了吗，我等你好久。”

就在这时，我头顶之上传来一个声音，姜幸急忙抬头去寻，左找右找也没看到，最后是在那棵大古树的树杈上，看到那抹漆黑的身影。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听见他清朗的声音。

“你今天还好吧，忙了一整天了。”

隐没在云层里月亮露出一边，洒下清亮的月华，将树叶的影子照得斑斑驳驳，静谧的院子中传来阵阵虫鸣，丝毫不因那人的到来而打破眼前的静谧。

我昂着头，看他蹲在树杈上，双臂垂在身前，像一只五脊六兽的哈巴狗，就差要吐着舌头乞食了。

心中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才想起楼湛还在我的院子里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癖好喜欢睡在树上？”

楼湛抖着身子，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她的问话，一边看看天一边看看地，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本来就喜欢来这离呆着，没事赏赏月吹吹风，上面风景很好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只看到遮住月光的乌云，夜风一扫，吹着她斗篷下的身子一冷，赶紧抱臂蹲下取暖。

才说完话的楼湛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正当他红着脸不知该怎么狡辩的时候，我突然仰起头，半含疑惑地看着他，眼睛晶莹闪动，如两颗夜里发亮的明珠。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冷风吹动燥热，楼湛烧得红的脸在夜里看不分明，他看着树下的我久久都未回答。

从他上次在茶楼里见过五皇子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　

鬼使神差地，他便偷偷地爬上这颗树，看太阳升起，再看太阳落下，不知不觉地待了了一天。

　　我等着他回答，直到脖子仰僵了，也没等到答案，我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去看他：“你还不下来吗？”

季琅在树影下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唇齿中蹭出一抹笑意，：“我这就下来了？”

树上的人一声低呼，两手罩着头刷地一下从上面跳下来，然后跑到我面前，一脸着急：“你还愣着做什么，下雨了，进去啊！”

我当然知道要进去避雨，但是那个楼湛直接不管不顾地跳到我院子里来。

可是雨下得急，我想了想，总不能让他淋着雨走，怎么也要扔一把伞给他……

我急忙转头，一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一边进到屋子里，脸上也不知是雨点还是汗水，明明雨色微凉，我却觉得热气腾腾。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楼湛正背对着我，悠闲地看着房檐垂下的雨幕。

他扭过头，看了看她的双手，然后什么也没说，走到墙边靠着坐了下去，右手搭在膝头上：“看样子只是阵雨，雨停了我就走。”

听起来好像我在赶他似得。

但是就在这时，天上落下一道惊雷，“霹嚓”一声，吓得我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楼湛看着眼前人，嘴角弯起一抹笑：“你怕打雷？”

“不怕！”我急着回了一句，又赶紧抬头看了看天，双手双脚向后挪，直到脊背也贴上墙壁。

“我不怕。”我转过头，瞪着楼湛重复一遍。

楼湛觉得我欲盖弥彰的样子十分有趣：“那你倒是把手放下来啊。”

两人挨着近，声音虽然小，但我还是能听清的，楼湛反应过来，把手慢慢放下去，局促地抱住双膝。

渐渐的雷声不打了，楼湛扭头看我，才发现我已经闭上眼，靠在墙边上歪着头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将搭不搭地落在他肩头。

楼湛怔了怔，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一动不敢动，我终于落上他的左肩，安稳的呼吸声比雨声还要扰乱他的心绪，他吸了一口气，眼睛却怎么都挪不开。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脸压着肩膀，压出一个凹槽，模样看着又乖巧又可爱。

楼湛又舒了口气，这次不敢再看她了，转而看天。

夜凉如水，雨是水，人也是水。

我第二日正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阿秋也醒了，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过来，本以为床上的人还没醒，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珠，她先愣了愣，随即惊呼一声。

我吓一跳！

“殿下，你怎么穿着斗篷睡觉呀？”

我坐起身，掀开被子看了看身前系着的带子，恍惚间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

我记得昨天那个楼湛不是在我院子里

我穿好鞋，听见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点打在窗户上，砸出一阵阵声响，她靠到窗边，轻推开，嗅到新鲜的泥土香，也看到了地上一个个水洼。

玉书正挑着水晶帘进来，看到我的身影，随口说了一句：“雨好像下了一夜，殿下睡好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雨色，想起那个蹲在树上的人。

他没有淋着雨回去吧……

宁熙十七年九月初六，乃李朝皇帝李庭玉的寿诞。

李朝虽在武静帝年间有宦官当道但是历经孝德帝的铲除奸臣，励精图治，已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百姓们安居乐业，李朝都城宁安城也是一片歌舞升平。

因此皇帝的这次寿宴自然也比往年的要奢华铺张一些。

宴席之上，李庭玉在龙椅上斜斜坐着，虽然是四十岁，但还是英眉挺傲，凤眼修长，散发着摄人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年岁的沉淀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将至不惑之年，却依旧容光焕发，龙袍琉冕之下气势不凡。

李庭玉当初以十几岁的年纪一肩挑下大盛江山，当初惹来的非议也不少，只是在滚滚长河中，那些人都潜入河底而消声了。

过了这么多年，李朝依然还好好的，自然也没人再去寻陛下不快。

宴席之上，皇亲贵胄名门世家列次而坐，酒过三巡，有些人已经喝得微醺，气氛也活络起来，大臣们一边看着大殿中央的歌舞，一边举杯邀饮。

李庭玉却有些意兴阑珊，宫中的云韶府掌管宴乐，下面的歌舞却已经看过许多次，换了曲儿似乎也没什么新意。

坐席右首上那人和陛下是同一个脸色，他喝了不少酒，胖胖的圆脸发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颠腿，明明早已年过半百，动作却老不正经。

看了一会，我回头对龙椅上的李庭玉道：“今日是陛下寿诞，锦绣的那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礼太薄，所以还准备了别的，现下无聊，陛下要不要看看？”

李庭玉将视线从舞姬上收回来，回头好奇地看着我：“王女殿下还准备了别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李庭玉平时虽威严庄重不苟言笑，却对我这个楼兰国的王女还是很友好的。

我笑着说：“不知这塔塔国扬名天下的折腰舞，陛下可曾听过？”

此话一出，许多宴饮赏乐的大臣贵族们都停了声，纷纷看向我。

“折腰舞，这谁不知道啊？”

在坐的大臣贵族们只有听过还没有听说过，听去西域的商旅时候凡是见过这支舞的，没有不被折服的，因为那是真的好看！

“这次我王兄已然攻下了塔塔国，听说这次陛下寿宴，特此献上此舞。”

李庭玉唇角一弯，高兴的道：“朕好像听说过，既然是楼兰王的心意……那就快快献上！”

我拍了拍手“上来吧！”

一声落下，席上之人，都纷纷抻脖子向外看，端着的酒也忘喝了。

大殿之外灯火昏黄，很快便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音，铃音越来越近，众人似被惑了心，勾了魂，眼睛发直，就看殿门处踏进一个人。

一个人又紧紧跟着一个人，次第而入。

女子们以银纱蒙面，水袖掩唇，腰身如水蛇，曼妙扭动着。

分明没看到惊为天人的容貌呢，先被这身姿给蛊惑了。

有人啪嗒摔了一盅酒，也没有人管他。

后面跟进的是乐师，怀中抱着乐器，只是没什么人看他们，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中央的五个舞姬身上。

最前面那个女子撩起水袖，扬起皓腕，玉指轻勾，于前额上摆好姿势，于是后面的四个女子也一齐扬腕。

就是静了这么一刻，在大家看着那只手的时候，后面的乐师突然奏响了音乐，只是一声绵长的音，那声音却好像化为流水一般，淌在舞姬的身上，带她们翩翩起舞。

折腰舞以折腰闻名，舞姬似若无骨，又有其骨架在，该柔时柔，该媚时媚，该有力时绝不绵软。

乐至激昂时，前面的女子忽地侧身弯腰，双腿却如钉在地上一般，那种角度不得不让人惊叹，而其玲珑腰身尽显，一双媚眼含笑，让人恨不得伸手托住，在其掌中欣赏。

李庭玉着实是没见过这等舞姿，他从小对美的事物都很喜爱，今日看了这曲折腰舞，他竟也忍不住身涉其中。

　　当乐师奏完最后一个音调，声音戛然而止，动作停滞的舞姬们也像走入画中一般，静等谢幕了。

没有动静，大家都沉浸在方才的舞姿里，还是李庭玉率先拍了手，此起彼伏的掌声才应接入耳。

　　　　“太绝了，真是妙绝！”

大臣们都在拍手陈赞。

“王女殿下，这折腰舞果然不同凡响。”李庭玉赞叹道。

“只有陛下说好，这个折腰舞才是自然是真好！”

　　李庭玉点点头，看向底下的女子：“今日你们献礼，朕心甚悦，自然要给你们些赏赐，金银珠宝未免太过庸俗，你们可愿意入宫，到云韶府去？”

五人互相看了看，左边那个略微沉稳一点头的，一起是磕了个响头，一起道：“回陛下，奴婢愿意。”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既然他们是楼兰王送我的礼物，他们也愿意留在我们李朝，那就留在在云韶府了。”

这次宴会成功的向他们李朝展示了，我们楼兰现在已经是西域的霸主了。

后宫的女子多会察言观色，初见这位楼兰王女俱是惊为天人，这等容貌连当年风华正茂的穆贵妃都略逊一筹，她们就有些担心皇帝会看中这个王女。后宫每隔几年都还要选秀，皇上也不过四十多岁，真要是看中这个王女，不知道楼兰王会不会把她送进宫里，但是这样的容貌，如果到了宫里怕是会独宠后宫，她们不担心才奇怪。

但是现在见到皇上眼中有欣慰，独没有爱慕和占有欲，心底稍微妥当些，大概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楼兰王对这位王女有多疼爱，再说现在的楼兰国可是整个西域的王，也是他们李朝得罪不起的贵人。

宫宴上的吃食不必说，自然比太平府厨房做的还要美味，我吃的不少，皇上看我吃的津津有味，心里不自觉笑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今日算是家宴，太子李衡祯亦跟几位侧妃也都在。

五皇子李衡嗣喜欢我这件事基本上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不动声色的看了穆贵妃一眼。到底是她生的孩子，穆贵妃晓得五皇子这是何意，想让她跟皇上说说赐婚的事情。

穆贵妃又忍不住打量我几眼，皱眉，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的女子，她没法生出好感来。况且这样的女子她是宁愿说给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让皇上看上来跟她争宠。

做了自个儿媳，想怎么都是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心中有了定夺，穆贵妃笑盈盈的说道，“王女殿下长的明艳动人，也不知谁家小子有福气娶到这样一个漂亮的人儿。”

我大方回道，“多谢贵妃娘娘夸奖。”

穆贵妃都不知这姑娘是聪慧还是愚笨，只能继续往下说，“我挺喜欢王女殿下的，要是能给我做个儿媳该是多好。”她说着回头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您觉得如何？”

在场的人有些惊讶，穆贵妃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求着皇上给五皇子赐婚吗？这不是太好笑了吗。不知道现在王女殿下的婚事连皇上也做不了主的吗？。

我有些惊愕，怔怔的看着穆贵妃，觉的她的话有点好笑。

皇上笑容不减，“殿下的确是个好姑娘，不过这亲事也该问问她自己的意见。”他问我，“锦绣，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问的自然是我跟五皇子。

我起身，笑笑，“皇上，五皇子少年有成，我自然不敢挑剔，只是王兄说过，要我回楼兰的，再说我的父王和母后年岁也高了，等我回楼兰他们想多留我几年，过两三年再说亲。”

穆贵妃唇角还扬着，眼神却冷了下去。

皇上当然不敢强求，跟穆贵妃笑道，“瞧瞧， 楼兰王还是要他的妹妹回去的，王女的亲事，就让楼兰王做主吧，倘若她喜欢衡嗣，朕当然二话不说就给楼兰王写信这样还可以给我们李朝和楼兰缔结友好呢了。”

“皇上说的是。”穆贵妃淡淡的笑道，“我是很喜欢王女殿下的，不过到底没这个福分。”

我就笑，“是我没这个福分，我也很喜欢贵妃娘娘的。”

宫宴后半段也在我吃吃喝喝中度过，只要皇帝不开口说联姻这个事情，我也就没甚好怕的。

这次宴会成功的向他们李朝展示了，我们楼兰现在已经是西域的霸主了。宴席散了后，我就出宫了。

我的人从皇宫回太平府已是戌时，在俩边路上的店铺已经挂满了灯笼，我忍不住挑开帘子看了一路，频频惊叹，走至东街那边，阿秋还记得我要是陈记糕点铺子的糕点，特意下马车去买了几样我爱吃的。

刚回到马车旁，就见到五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路过，只不过路过后面我马车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阿秋回头去看一眼，便上了马车。

我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五皇子，我正探头出来看街上的景色，见到他勒马停下就同他打了个招呼，“五皇子，你这是回府去，今天怎么不住在宫里了？”

五皇子坐在黑色骏马上低头看我，“我不干什么去，我是来找你的？”

我没想到宴席散了后五皇子还追上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五皇子，“锦绣，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你是有喜欢的人吗，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能不能喜欢我。“

说这话的时候，五皇子脸上也难得有几分正经神色，我见他这样就楞了下，“五皇子，我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喜欢和朋友是不一样的。”

“好，虽然你这样说了，但是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大路上，后面有几个府邸的几辆马车都停这儿，有些堵着，，“锦绣，那就先这样，我先回宫，明日我再去府上叨扰。”说着转身就走。

等到五皇子的骑马走了后，我也松了口、气，叫人把马车赶着，朝太平府而去。

马车里头，阿秋还在跟我念叨着，“殿下，这个五殿下刚才是什么意思，是不肯罢手吗。”见我不说话。

她欲言又止，我望着她，“你是想说什么吗？”

阿秋说“殿下我们来李朝之前，王跟奴婢嘱咐过，在王女来中原的日子希望殿下能开开心心的，奴婢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听到他们李朝的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女子的地位也不高，殿下在我们楼兰可是神女一般的人物。可不想到他们这个李朝这里来受委屈。”

我抬起手就是在她额头上一指，“你这个丫头想的比我这个主子还要多。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你觉得主子我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吗？好了睡觉吧，也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欣赏他们这里的雪景呢”

就这样我结束了这次谈话，有些时候点到为止。

自从那次风暴以后，楼兰人对我奉若神明，我在哪里都不会在楼兰自由的。所以即使要找个人我不要求他有多高的身份，我只要他这个人就可以了。最好还能陪我去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