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鹬蚌相争

发布时间:2018-10-21 08:00:00|字数:4839

夏府。

“嘭!”

是茶杯被重重摔在桌上的声音。

“家主莫气,莫气啊!”众侍仆的心齐齐吊到了嗓子眼。

“梵越翁这老狐狸!怎么能说死就死?”堂屋主座之上,夏明常气得八字胡直楞楞地翘起,“我们夏家呕心沥血多年,才有了立足于琅城的强盛,得来如此不容易!梵越翁,白占我们夏家的便宜甚久,怎能让那老狐狸就这样一走了之!”

“明常,莫急。”主座边上,榕氏的娇脸上倒显得十分冷静,“梵家欠我们的,迟早得拿回来。只是如今,这琅城已不再姓梵了,不如趁着这会儿水浑,先放放长线,去钓钓其他的大鱼。”

“说的轻巧!”吹胡子瞪眼,“老狐狸的账还没算清,凭夏家如今这个空壳,还有何物能拿出手去向百里氏族示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榕氏依然优雅如初地伸出葱指,轻按他的眉头,抚平,“别忘了,那姓梵的宝贝女儿可是咱家榕儿的师妹呢。师姐的话,怎么地也得给三分薄面吧?”

“嗯,还是我们家榕儿最争气。”一提起夏雨榕,夏明常的面色即变,笑容可掬。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榕氏一脸自豪,眼里尽是深谋远虑的算计意,“再何况,这明里暗里,梵家都没少接受我们夏家的好处。不吃暗亏,父债女还,这个道理,又不是说不通。”

夏明常思索,未语,即是示意她继续道下去。

“不过——”故意卖卖关子,“沐府一直与百里氏族保持着联系,就怕这到时候啊,我们夏家,还不一定能够得到百里的认可和重视呢。”

夏明常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中透着隐晦:

“沐府?哼!沐府算个什么东西?沐景天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又能比梵越翁少到哪里去?最终定是难逃灭门一令,就让其再苟延残喘几天也无妨。”

……

琅子琊城,王宫外殿。

“恭喜女王!贺喜女王!”沐景天满脸笑意,吹捧戴高帽,“陛下不愧为才华出众、能力非凡之贤,现又一并收得琅琊二城,天意哪,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百里采菊轻轻地吹了吹茶盏中的茶水,漾起浅浅微波:“谢过沐家主的赞赏,本王也只是受墨尊之托而已。”

眼睛一亮:“是君上眼光独到,陛下当之无愧哪!”

“呵!要是他真能因此对本王刮目相看,也就足矣。”一声漫不经心的自嘲,百里采菊的话里似乎还暗含着什么,但沐景天还是选择了明智地装作不闻。

“此为属下的一点小心意,还请陛下笑纳。”

沐景天恭敬一鞠躬,凭空取出一只做工精致的梨花木匣,启盒,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一枚金色,光滑的丹药静静地悬浮于焉。

“陛下,此为沐府的传家之宝——五阶上品的补元丹。”

在说到“五阶上品”四个字的时候,沐景天的语气明显加重,一对不安分的小眼睛正细细地观察着百里采菊细微的面部变化。

果然,百里采菊欲掂茶盏的动作一顿,脸色微愣:五阶上品,对东篱来说都还是有不小的难度呢……

“可是为南城长老所炼?”

“这,陛下就不必打破砂锅了。陛下请放心,这枚补元丹,可是货真价实的五阶上品,如假包换。”

“……”

沐景天的功夫做得很足,私底下早已了解到女王陛下正值蓝阶初期,却迟迟突破不了中期。故其此行的目的,是希望这枚五阶上品的补元丹,能够助陛下一臂之力。

百里采菊冷笑:“蓝阶初期如何?停滞不前又如何?沐景天,你认为你自己很了解本王是吗?”

“不!陛下误会了,属下只是纯粹想要帮……”

呵!再次冷冷一笑,她本与南城东篱有故,素日交好。不过一五阶上品的补元丹罢了,沐景天这老家伙,居然还妄想以此来贿赂她?呵!不知他这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她百里采菊不会拒绝?

“够了,到此为止,本王很忙。”

“这……唉!是,属下告退。”沐景天不甘心地收回木匣,“还望陛下三思!”

“不送!”

……

王宫内殿。

“沐景天,呵呵……”

将外殿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下的南城东篱,正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啧!我这才将琅城收了不过两日时间,这献礼的,巴结的,套近乎的,都快踏破王宫的门槛了。”坐下,百里采菊是满脸的嫌弃。

“这何尝又不是件好事呢?”南城东篱却眼带笑意。

百里采菊抬眸,两人四目相对,随即又默契地相视而笑:“的确,不过是众氏族之间,于暗地里的鹬蚌相争罢了。越是自认为笑到最后的,也会哭的更惨。”

南城东篱不怀好意地笑笑:“都说漂亮的女人最奸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作为一城之主,我只不过,也仅能是做点份内的事罢了。”百里采菊也跟着坏坏地勾起一边的嘴角,“待他们彼此之间,明争暗斗至筋疲力竭,我这城主,到时候再突然出面也不迟……”

南城东篱笑得一脸宠溺,默契地接下后话:“最后一网打尽,坐收渔利是吗?”

“嗯哼。”话锋一转,百里采菊的语气带着担忧,“不过,东篱……”

南城东篱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药香浓郁无杂,挺纯正的。如此,的确是五阶上品没错。看来这民间,还是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不过,既然是深藏功与名,这对我亦是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对了,东篱,紫鹓上神她……”

百里采菊突然想起,自己贸然前往去见他的那日,里屋的凤紫鹓却不告而辞的一事。

南城东篱静默,仅是望着她的眸子。

良久,启唇:“采菊,你知道我的意思。”

百里采菊撇过头去,不敢正视他的眼:“东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最好,最亲的知己。”

“高山流水,知音难遇。”放下茶盏,笑容包含的情绪复杂,南城东篱起身,“人生在世,还能觅一红颜知己,我亦无憾。”

“东篱,对不起……”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环环相扣,因果相报吧。

他对爱他的她狠心,而他爱的她,也辜负了他。

采菊,余生,请记得一定要幸福。

……

百里采菊呆呆地望着,那桌上还留有余温的茶盏,但她的心中,却仅剩无尽的愧疚和歉意。

完全不像那一次,面对着他所留下的杯盏,她是真的有过,想要将自己的唇,轻覆上,那盏沿边的无形唇印的冲动。

幸亏,她还是忍住了。

想她堂堂一倾城女王,如此压抑失态的想法,怎能付诸于实际行动?

她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地,去得到那个人的认可,和他的真心。

她要他的主动,而不是只有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惜,他却从不曾让任何一人上过他的心。

哪怕是为了他,心甘情愿放弃公主一位的佩流漓;哪怕是追随他,愿意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葬缥缈;再哪怕,是等了他十年,却依然初心依旧的白裳棠。

皆被他一视同仁,无动于衷。

百里采菊的心里,是既庆幸,又害怕。

庆幸,他不为任何女子所动容;却又害怕,他真的不会为任何人而有所情衷。

那日,她再次斗胆提及了他的立后一事。

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快了。”

他的回话,仅两个字。

可就这两个字,便足以令她一个手抖,一颤心惊。

百里采菊却一直坚信,他是骗她的。这两个字,只不过是他用来转移话题的说辞罢了。

可这君后一位,到底会花落谁家?

他的心里,会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百里采菊,有何特殊的地方能够让他记得她?

是不是真的只有放弃了才能够更加靠近你,才能够让你不经意间,时不时地想起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郗子墨,你究竟要何时,才能正确面对自己的心?

……

白梓城。

枝头,是洁白的花。

纯洁干净得不染纤尘,清新脱俗得宛若小家碧玉。

树下之人,一如江南桥头撑把油纸伞的女子,身着雪裳,恰若盛开于喧嚣世俗中,却又自带仙气的白梓花一般。

十年的凄丽冷洁,令人心疼。

当看尽愁更愁的花开花落之际,是不是就会等来那个令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小姐,夜凉了。”

“嗯,回屋吧。”

白梓花开的树下,那弱不禁风的女子紧握着手中的一枚玉环腰佩,恋恋不舍地离去,只留一抹伞下纤瘦的倩影,随风而逝。

……

十年前,白梓城。

“裳棠啊!”太师椅上的白靖之招招手,“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

女孩青涩的面庞稚气未脱,笑意盈盈地走近,抬头:“祖父!”

白靖之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头:“裳棠啊,祖父,已经老了……”

白裳棠的瞳孔猛地一紧:“祖父!”

“祖父大限将至,只希望能在离开前看着裳棠平平安安就好。”

“不!不……祖父!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裳棠会难过的!”白裳棠一把扑进白靖之的怀里,紧紧抱住不撒手,“祖父是不是要裳棠了?裳棠一直安分规矩,祖父不要丢下裳棠一个人!”

“裳棠,你……”白靖之拍拍她的背,不料,却突然感应到了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嘭!”

白裳棠被他狠狠的推了出去,自己却被迎面的炼气给击了个正着。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白靖之的胸膛被一把紫色炼气聚成的利剑瞬间穿透,硬生生地横穿他的身躯。

血流不止的身躯,不住地颤抖。早已泛白的指尖,不断地抽搐。

那哆嗦的嘴角亦缓缓流下一线暗红,那张本就饱经风霜的面容,在这顷刻间尽失血色。

“祖父!!!”

年幼的白裳棠被来人强大的威压给镇住,她就跪在离白靖之几尺开外的地上,却无法动弹,无法触摸。只得一个劲儿地嘶吼,流泪。

“老不死的,咱们又见面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只暗紫色缀满金纹的尖头长靴,毫不客气的率先映入眼帘。

“呃……”白靖之虽瞪大了他的一对瞳孔,眸子里却无丝毫讶异,似乎是自己早已料到了今日的这般遭遇。

“这次,你是难逃一死了吧。”

“……”

“祖父!!!”

苍老的手指缓缓下垂,眼睛却瞪得老大。伴随着白裳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师椅上的人终是没能再有半分生气。

白裳棠的眼角挂泪,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祖父?为什么!你个恶魔!恶魔……”

“聒噪!”夜不魆的俊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天魑正欲对其动手,却被夜不魆的一个手势制止。

“只是这老东西偿命罢了,多杀无益,弄昏即可。”

“是!”

……

“还是来晚了……”

看着一地斑驳血迹的狼藉,郗子墨皱眉。

“尊,怪属下失职,没能及时制止。”

“白靖之……”

郗子墨走向那具尸体,挥袖,白靖之的尸体竟开口说话:

“君上,是在下罪有应得,所以并不抱任何仇恨。在下亦不奢求,能够得到君上的原谅,只希望神殿能收纳裳棠。她是无辜的。只要能保其一生平安,在下死而无憾。”

可惜了,凡是死于嗜戮阁手里的人,其身体里的灵魂均无法投胎转世。

郗子墨仅是指尖浅浅的金光一闪,送其尸体最后一程,灰飞烟灭。

淡淡地扫了一眼昏睡在地上的人儿:“带回神殿。”

“是!”

……

神殿。

“君上,白姑娘醒了。”

“嗯。”

两位殿女冲着刚进屋之人行屈膝礼,一人端着脸盆,一人手持换洗衣物,一前一后地退出。

床榻上的人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紧揪被角:“你是谁?这是哪儿?我祖父呢?”

“神殿。”比起白裳棠的急切,他的不紧不慢更是显得淡定自若,“你祖父,已经离开了。”

白裳棠抹泪,声音哽咽:“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其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接受不了……”

“你还小。以后,这些事,自然而然就会看开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呢!你是不是坏人?”

无言:“……”

“刚刚那两位姐姐为什么要叫你君上?”

沉默:“……”

“因为你姓君名上吗?”

不语:“……”

“我能叫你君哥哥吗?你怎么不说话?”

“随你。”

“哇!君哥哥,你的玉佩好漂亮啊,能送给我吗?”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没一会功夫,注意力就转移了。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语罢,起身欲离。

“君哥哥,那我以后,就住这里?”

“等白梓城的王室稳定之后,有人自会送你回去。”

“那,以后,裳棠还能再见到君哥哥吗?”声音愈来愈小。

“随缘。”

……

随缘吗?

可是,十年之久,我的君哥哥,你现在,又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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