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沐。
刚换回女装的夏雨柒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轻悄悄地关上门，刚想松口气，却见沐杉正坐在茶桌前悠闲地喝着茶。
“夫人可还玩得尽兴？”
“啊？”夏雨柒一怔，“沐杉，你怎么在这儿？”
索性不理会夏雨柒的问话，沐杉站起身，径直走向她：“夫人是想去灵院玩玩？”
“啊？嗯。”
“不过一个灵院学徒的名额而已，夫人何必去求他人呢？”
夏雨柒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夫人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只有我不想知道的。”
“你跟踪我？”
夏雨柒的语气有些怒意。
“呵。”沐杉停在她面前，四眸相对，勾起嘴角，“作为夫君的我，只是在行使关心我家夫人的权利而已。”
无语。
“阿柒，”沐杉微微俯下身子，凑近夏雨柒的耳畔，“你的伪装技术还得加强啊！”
“……”依然无语。
“夫人女扮男装卖流火的事，夫君我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所以？”夏雨柒不屑。
沐杉直起身，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沐杉的女人，又何必有求于他人？”
“不是求，是交易。”
沐杉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夏雨柒垂眸，不想再和他干瞪眼：“行了，就这样吧。我的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是大忙人，更不必在我身上操这个心。”
“你现是沐杉的夫人。”
“说好只是表面功夫。”
“名义上的也是真的。”
“沐杉，你究竟想闹怎样？”
“夫人的事，和家事无异。”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夏雨柒有些不耐烦，“需不需要我给你找点事做？嗯？”
现在轮到沐杉无语了。
“这样吧，你帮我去查查一个人的身份，怎么样？”
“谁？”
“佩琉璃。”
“嘭”的一声，夏雨柒再次成功地被沐杉给壁咚了。
能不能不要老是一言不合就壁咚？很烦哎！
“你说什么？”沐杉眯起眼，眼神冰冷且写满了不可思议，“再说一遍！”
音量果断调高：“佩，琉，璃！听懂了吗？”
“……”沐杉的眼神逐渐黯淡起来，“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管我！”
“你怎么知道她的！”沐杉现在的情绪似乎是随时皆有可能暴走，且语气不容抗拒。
这也正是夏雨柒最反感的，她最讨厌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等你什么时间冷静下来了，我再告诉你。”
夏雨柒又一次逃离了沐杉热情的怀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奔出了房间。
房间里，沐杉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自言自语：“佩流漓，她回来了？”
……
“应风！”
“尊请吩咐！”
“去查，看是不是佩流漓回来了。”
“属下遵命！”
……
十年前，海底宫殿。
“哇……”
新生婴儿的哭啼声响彻整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上下无不为此事贺喜。
“恭喜王后，是位小公主！”
“是吗……”床上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回答，“抱来本后看看……”
怀中的婴儿停止了哭泣，睁着大大的眼睛望向这陌生的一切。
“王后，小公主真漂亮！特别是眼睛，像碧蓝色的琉璃珠一样……”
“那，就叫佩琉璃吧……”
侍女的面色一凝：“王后，那流漓公主……”
“无妨。”女人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琉璃，流漓……”
……
十年前，同一时间，神殿大堂。
“佩流漓，你可知罪？”
行空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双眼充满了厌恶。
“我没有错，我只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上。”
白衣女子抬首，精致的面庞上，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碧蓝色眼眸中尽是坚定与不屈。
“好啊！”行空皱起眉头，“岚筱竺，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啊！”
“……”
椅上的岚筱竺一身红衣，沉默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底下的佩流漓，佯装淡定地继续喝茶。
“哼！”行空一个甩袖，眼底爬满了愤怒，“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行空上神，这只是我一人的事，还请您不要扯入我的师父！”
“噗……”
话音还未落，佩流漓一口鲜血喷出。
岚筱竺的眼神暗了暗，握住茶杯的手一紧。
“混账东西！这神殿之上没有你插话的份！！！”
随着行空的一记掌风抽出，活生生地将佩流漓抽出了内伤。
“怎么？神殿就是这样冤枉好人的？呵，那还真是笑话！”佩流漓吃力地再次抬起头来，眼里是无尽的嘲讽。
“混账！竟还敢诋毁神殿！你这孽徒，迄今为止居然还不知醒悟！今日，本上神就替你师父替墨尊好好惩罚你这个孽种！！！”
行空抬起手，手心聚起深蓝色的炼气。
岚筱竺的心一紧。
“行空，够了！”
大堂之后，郗子墨缓缓走出，依然一袭白色锦服，但那张冰冷的俊脸此时已是乌云密布。
“墨尊！”
行空一愣，还是选择了收手。
手中的茶盏差点就要被捏碎，岚筱竺这才松了口气。
“君上……”
佩流漓的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情愫，却又低下了头。
“……”郗子墨沉默不语，只是陷入了沉思。
“墨尊，这孽徒……”行空刚开口，就被郗子墨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佩流漓是岚筱竺的徒弟，与你无关。”
行空满脸焦急：“可与墨尊你有关啊！”
“那也是本尊的事，你先退下吧。”
行空欲语，但又碍于郗子墨的威严，只得愤愤地甩袖离去。
岚筱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眸：“子墨……”
“你的徒弟，你自己决定。”
岚筱竺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佩流漓，为师将你流放到荒蛮之林，你好自为之。”
佩流漓猛地抬头：“不要！师父，求您，不要！”
岚筱竺眯起眼：“为何不要？”
佩流漓又缓缓地低下头去：“弟子……弟子不想离开师父……和神殿。弟子就算是死，只要能死在神殿之上，也无憾了……”
岚筱竺冷笑一声：“呵！可依为师看来，你是不想离开君上吧？”
佩流漓不语，继续垂首。
郗子墨皱眉。
“从今日起，你，佩流漓，将以‘神殿孽徒’的名义被流放至荒蛮之林，且与神殿再无任何关系！”
“师父！”
“本上神，也不再是你师父了。”
“师父……”
晶莹的泪水从佩流漓的眼眶中溢出，滚落，在掉落的瞬间变得浑浊。
“叮——”
浑浊中，一枚白色的灵珠便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即刻执行！”
……
“为何？”
“我只是在变相地保护她。以她的身份，在荒蛮之林，她至少还会有活下去的希望，比在神殿要好得多。”
“……”
“子墨，你不会怪我吧？”
“为何要怪你？”
“怪我这个师父当得太失败了，才令她如此胆大，甚至为了你不顾一切……不过话说回来，子墨，你的确对不起她的……”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子墨，流漓对你的感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她一直都还只是个孩子。”
郗子墨看向远方，天边的云彩绚烂得就像琉璃映射出的光芒一样耀眼。
“筱竺，你也要看清你自己的心。还有作为师父，应该对自己徒弟的正确情感。”甩袖离去。
岚筱竺再次冷笑，端起茶杯，看着杯中的倒影，惆怅失落，自言自语：“我……呵……我自己的心替我做出的决定，我又能奈它如何？”
……
十年前，荒蛮之林。
“师父，您明知弟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上，您为何也不肯宽恕弟子？”
“别再叫师父，你佩流漓，已不再是本上神的弟子。”
“师父其实还是舍不得流漓的，对吧？”佩流漓仰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岚筱竺心中再次一紧。
“筱竺，时间到了，该走了。”
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依然面无表情。
“走吧。”
二人甫一转身，身后的人儿却大喊出声：
“郗子墨！！！”
两人皆齐齐一怔，脚步一顿。
“你知道吗？为你，我可谓是颠沛流离……”
泪水划过悲伤的眼角，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颗颗灵珠坠落，仅留下拍打在地面的心碎声。
“嗒——嗒——”
一声……两声……
却又紧扣着谁的心弦？
“郗子墨，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曾是儿戏……你为何，就是不肯接受？为何！”
“……”无应。
“你明知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我？！你郗子墨当真就是如此决绝无情？！”
岚筱竺握紧拳头：“流漓，住口！”
而他却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是！放弃鲛族公主一位是我自愿的！为你跋山涉水寻找解药也是我自愿的！！为你做了我能做的所有的事也是我心甘情愿！！！”
她抽泣着，捂着胸口，
“我的痴，我的付出，我的一厢情愿！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能够触动到你吗？你说话啊！”
“够了！流漓！”
岚筱竺忍不住转身大吼，眼里尽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种名为嫉妒的情愫。
“佩流漓，”郗子墨依然冰冷地背对着她，语气中尽显理性与无情，“你所做的，论初衷而言，的确没错；但你却因此而杀了无辜的人，那就是你的错了。”
苦笑：“呵！果然……传闻当今的神君墨尊冷漠无情，今日，我算是领悟到了……”
“佩流漓，神殿之所以未判你死刑，那是因为看在还有筱竺对你的情分上；趁如今，回去了，就别再回来。倘若有一日，筱竺对你也无情了，那再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佩流漓冷笑：“好……好！好啊！这么多年了……全当是我佩流漓自作多情了……”
“子墨，我们走吧。”岚筱竺不忍，不忍看见佩流漓的眼泪；不忍听见那悲伤的声音。
“佩流漓，珍惜眼前人；我，注定这辈子与情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