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薇看了半个时辰的奏折。
这才起身动了动腰,又递给祥公公,嘱咐道:“谢临之法可行,只是江南一代蝗灾泛滥,这税收怎么不见少?”
她想了片刻。
“如今的户部侍郎,还是裴老头?”
小祥子跪地回道:“裴大人他…早已仙去。”
沈玉薇微微叹气。
“如今户部,是谁任职?”
小祥子尴尬一笑,低声道:“就是您曾经的幕僚…男宠啊!”
沈玉薇倒吸一口气。
“哪一个?”
“……”
小祥子苦笑一下,他怎么给忘了,自己的这位公主殿下万般皆好,就是……有些好色。
“裴勉。”
沈玉薇听着觉得耳熟,脑袋里翻了翻,这才猛地想起,这不就是裴老头家那光屁股的小子吗?
算起来,今年也该有…二十四了?
“你可别瞎说,我当年可一根手指头没碰他!”沈玉薇笑着回道:“是那小豆丁跑到我宫里,自荐枕席!”
想起‘小豆丁’这外号的由来,沈玉薇不禁笑了。
小祥子见她欢喜,也忍不住打趣道:“是是是,姑娘也没说过采茶要趁嫩这话!”
二人笑出了声。
这熟悉的嬉戏声,钻进萧承煜的脑子。
是阿姐吗?
不,阿姐死了……死在他眼前,他哭啊,喊啊,她还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这世间早就没有能护着他的人了。
音儿也死了……现在是不是也快轮到他了?
不,他还有冰儿,冰儿就是音儿留给自己的念想!不然这世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他脑子真想着,嘴唇微张,呢喃了几声。
“冰儿……冰儿!”
沈玉薇蹙起眉头,看向小祥子:“冰儿是谁?”
吓得他立马收了笑,跪了下去。
“是,是陈贵妃。”小祥子回道:“自柳贵妃走后,陛下便黯然神伤。不久,外邦进献了一名女子,名唤陈冰儿,竟同柳贵妃长得一模一样!姑娘,陛下也是望梅止渴,以解相思之苦,怪不得……”
小祥子还想劝几句,一抬头却正撞上沈玉薇的眼,立马噤声。
“就怪陛下!”也转了话锋。
沈玉薇冷冷的看着萧承煜。
苦笑道:“我苦心护佑大胤数十年,不成想竟将自己的弟弟,护成了个只知儿女情长的废物!”
她紧闭双眼,强压胸口翻腾的怒火。
“你在这儿守着,没我的允许,不准那个陈氏进来!”
小祥子磕了个头,领命。
萧炜进门时,沈玉薇正要走。
“你怎么在这儿?!”他心中再不满,也只是敢加重一点语气。
而他身后的沈珍珠,满脸不情愿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太子哥哥,姐姐怎么在这儿啊?”
“太子哥哥?”沈玉薇蹙起眉:“阿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皇妹?”
沈珍珠一时吃瘪,满脸通红:“你……”
“这是本宫和珍珠妹妹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萧炜呛了一句,声音却是小:“珍珠妹妹担忧父皇身体,这才进宫探望,不像你……”
他瞥了眼那些奏折。
心中有些怒气。
“祥公公,闲杂人等还是少进宫为妙。”
沈珍珠此时神气极了,梗着脖子就跟在萧炜身后。
沈玉薇心中有火,此时看着自己的后辈,一个两个的为了女人失了分寸,更是恼火。
她刚要发作,又觉得时机未到。
自己以什么身份教训他?
让小祥子告诉他?自己是姑姑?
他怕是不能信。
罢了。
还是等阿煜醒了再说吧。
“阿煜醒了,立马禀报。”
祥公公弯腰作揖。
沈珍珠咬牙切齿,祥公公竟然这么听她的话?!
自己可是下了血本,将沈家半数金银奉上,才落了个挂名儿义女!
她一个乡巴佬凭什么?!
见她走远,沈珍珠这才摇着萧炜的胳膊,半嗔半娇道:“太子哥哥!你看她,在家欺负我就算了,如今在皇宫这样的地方,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你快些处置了她,不然你的威严在哪儿啊!”
萧炜脸色一凝。
又想起前几日暗卫的回禀。
心中不悦。
“你到底是来和沈玉薇作对的,还是来看我父皇的。”
沈珍珠一愣。
随即讨好的笑道:“自然是,自然是看陛下的!”
说着,便掏出帕子一甩,扑了上去:“呜呜呜,陛下!呜呜呜……”
“哎哟!晦气的玩意儿!晦气死了丫~~~”祥公公捏着兰花指,提着沈珍珠的后颈就扔远了些:“你搁这儿哭丧呢!”
“沈二姑娘这是想把陛下送走啊!”
沈珍珠一慌,看看祥公公,看看萧炜。
萧炜揉着头。
挥了挥手,又让人把沈珍珠带了出去。
他现在急需回寝宫休息一下。
经过桃林,远远地瞅见一红衣女子站在树下,抬手之间,千娇百媚,肤色同这桃花交相辉映,竟让他心中怦然,挪不开眼,脚却不自觉的走上前。
“你不是走了么?”
被人打扰,沈玉薇明显脸色一沉。
“美吧?”萧炜却自顾自的说道:“这片林子,还是父皇送给姑姑的生辰礼,每一棵都是他亲手栽种。”
他又说道:“我虽未见过姑姑,但自小便听她的故事长大,她是我心中第二崇拜之人!”
沈玉薇:“第二?”
萧炜笑道:“是啊!第一,自然是谢太傅!谢太傅喜欢松柏,坚韧不摧,傲骨寒冬!哪像这桃树,胭脂气重…”
“你懂什么?”沈玉薇翻了翻眼白,轻捻一朵桃花,在指尖转了转。
“桃花在民间最是常见。其花叶可酿酒,香飘十里。亦可入药,入食,果腹充饥。待到秋时,还能结果子。民间百姓最好种它,能吃,能卖,亦能观赏。”
所以自己喜欢。
“长公主让陛下将此树种满皇都,不过就是想时时提醒上位者,天下之重,莫重于民生。天下之大,莫大于民心。”
萧炜笑出了声:“一颗小小的桃树,怎能与民生相提并论?果然是妇人之见。”
沈玉薇回头,唇角挂着抹冷笑。
看的萧炜后脊发寒。
“那炜儿觉得,何为民生?”
萧炜咽了咽口水,颤声回道:“大,大丈夫志在四方,自然是在开拓疆土,保家卫国……”
“开拓疆土便是要兵戎相见,兵戎相见便要招兵买马,劳民伤财,这又何解?”
“我…我……”萧炜支支吾吾的。
沈玉薇心中大感失望。
叹气道:“江南蝗灾水患已达数月,你不去减轻赋税,兴修水利,却在这儿同沈珍珠谈情说爱!同我在这儿讲志国之道?!”
“可父皇…父皇他病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辩词。
“他是病了,不是死了!况且,你又不会医术,一个合格的君主并不需要愚昧的孝道!”
萧炜被骂的惊在原地。
一阵春风起,带起朵朵桃花围绕在眼前的少女身侧。
她因言辞激烈,脸颊处泛起死死红潮。
“我听明白了……”
萧炜地垂着眼。
沈玉薇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这个侄子脑子还算清楚。
不是那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
沈玉薇:“很好,孺子可教……”
萧炜:“我便,如你所愿。”
?
萧炜深吸一口气:“我会纳你为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