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他抬眸,轻声唤我,如怕惊动枝上鸟儿。
明是九五之尊,却虔诚得如在供佛。
我只觉得虚伪,一身冷汗。
“为何总想离开我?”
“听说他抱着你逃跑,明明这些日子,我都不敢触碰你,真想杀了他。”
杀字让我浑身一颤,但看情况,青岚应是逃走了。
他喃喃自语,手攀上我的肌肤,如毒蛇纠缠,让我胆寒。
我挣脱不了桎梏,还听到银链拖地之声。
疯子!
他给脚铐缠上软布,困住了我的脚腕。
“别碰我!”我遏制不住怒意,踹了他一脚。
他却疯了一般,来压我,抱我,仿佛要揉进血骨里。
“为何偏偏对我如此冷漠?你喜欢青岚,还是也喜欢书生?”
“月儿真狠心,你可知我多想你?我每夜抱着你尸骨,你却不曾托梦见我。”
“宋临意买通了太医、宫人,若不是她……”
我手中的木簪打断了他的话。
他失魂地松开我,看胸口的鲜血渗出。
“无碍。”
他淡然道,牵起我的手,将木簪尖头对准另一侧。
“月儿,若能解气,再来。”
他怕是真疯了。
我不曾伤过人,此刻见了血,手战栗不止。
他见我犹豫,低头痴笑,脸磨蹭我的手,哀戚的泪落在我小腿。
“月儿还惦记我,对不对?”
他带着乞求的语气,因他心知肚明,眼前之人,心中已无他。
赵遥岑好似邪怔了一般。
他无休止地忏悔,跪在我身前,温柔又强制地,说自始至终,心中仅我一人。
当初触碰我冰凉的尸体时,他甚至想靠死,去阴间里找我。
我听着,面沉如死水,他怎舍得死,那怎得那万人之上的尊贵。
他只字不提孩子,与利用情感的罪行。
他竟给我下软骨散,我整日无力,加之链铐,寸步难行。
他嗜此不疲地抱我入怀,喂我用膳。
我若不咽下,他会凑近来吻我。
那令我更厌恶。
我用尽全力,将边侧的茶杯扫下,在刺耳的破碎声里,我冷漠笑着:“碎了。”
过往仅存的情意,都碎了。
他看着一地破碎,安静俯身,拾起瓷片,被划破,流血了也不管不顾。
“即便是成灰,我也不会放走。”他沉声道。
我心中悲戚。
我们为何会沦落至此。
我午夜惊醒,发觉有了些力气。
我取出藏于鞋底的瓷片,紧紧握着,高高举起,对准赵遥岑的脖子。
恨意比爱意更磨人,是如万蚁噬咬的凌迟。
相互折磨,不如同归于尽,我耳边回荡着宋临意的“千刀万剐”。
可杀人需要胆量,特别是杀枕边人。
我颤抖着,呼吸紧凑,又不禁想:他罪可至此?
他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或许还夺了更多我所不知的生命。
对我而言,他已成恶人,可他也是世人敬仰的好皇帝。
赵遥岑幽幽睁眼,月色落在他双眸里,如死寂的湖镜,映照着我。
他的手冰凉,抹着我的泪。
“月儿,我罪有应得,迟早会有人替你杀了我。”
“你本该是天真烂漫,不应为手沾鲜血而日夜难安,如我一般。”
他温柔将我鬓发挽到耳后,笑里是悲哀,是心疼。
宫人被吩咐,不可碰我半分。
殿外是重兵把守,殿内冷清一片。
有一条小蛇,从暗处钻出。
它到我身前,张开獠牙,吐出一小张纸。
今日的我格外听话。
如数吞下他勺中食物,如木偶般任他伺候我沐浴。
他凑到我脖颈处,他闻着、蹭着,炽热的鼻息四处游走:“月儿好乖。”
“我想去庙会。”我说。
他抬头凝视我,面色是藏不住的阴郁,手却仍有条不紊地梳理我长发。
“是你答应过的。”我故作委屈道。
我勉强支撑着,吻了一下他的脸。
他登时丢盔卸甲了。
他是答应过我的,在宋临意入宫前,许我一同逛城北庙会。
之后,他陪宋临意去了。
如今对我而言,已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