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是最温柔的人，所谓风光霁月，皎皎君子。

他很沉稳，同门之中对他多些敬重。只有我没大没小，天天缠着他玩闹，被嗔怪也不心虚，俗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被师父捡回来时八岁，大师兄正好大我一倍。

他始终有着合该年少轻狂时最少见的稳重与冷静，细细品来，又多了几分落寞。

我幼时性格孤僻，又一言不合就咬人踹人，想要的东西死命也要夺，没人喜爱我。

有次我爬上树摘果子，却被同行伙伴偷偷抽走了梯子，一时难行。也是他路过看见了，半哄半安慰，将我抱下来。

大师兄谈吐不凡，礼仪周全，是放在豪门大族里都找不出错的气度，真如谪仙一般的人儿。可是谪仙何以落到我们这小门派，生活贫苦，每日做些洒扫除尘之类的杂事。

我曾问他既已拜了师，又为何不一同修行。

他默然片刻，随之答道：“心不静，何以入道。”

我暗暗撇嘴，如果他都不静的话，那我简直就要走火入魔了。

不过他说得太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那时我疑惑，却也不好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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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里那几个臭小子皮得很，我为了维持师长威严，经常板着脸——当然，兴致上来了也同他们周旋戏弄。小崽子们被耍得团团转，更有甚者小脚一跺，“哇”地一声大哭，竟是气跑了。

我受用得很，看着他们气恼地跑出去，靠在椅背上低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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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月到夏日，渐渐拿捏了那些小兔崽子，日子也越来越无趣。

无趣的日子马上就到头了。这天，我正懒懒地摇着蒲扇，躺在摇椅上小憩，忽然事从天来。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站得笔直，像皇宫大内的侍卫，又带了点威慑：“道长，我家主人烦请您随我们同去北苍国，以护镖物。”

莫名其妙。

这事出反常，我忍下一堆疑问，直言道：“为何是我？”

对方一笑。

“听闻北苍境内有江湖大盗出没，此人来无影无踪，古怪非常。而且——”

“我窥见道长你打无赖时的招式，竟与大盗有几分相似。随不说一模一样，可身法如出一辙……”

心提起来几分。

自安顿在这镇子后，我便再未亮过真身法。门派的武功简洁为上，而前几日打无赖时用的那几招，都是些划圈弄脚的戏码，因为它花里胡哨，能唬住人，又能确保不伤害到人，最合适不过。

那是少时大师兄教于我的，繁琐至极。学精辟了可做到出神入化，而我不需要精辟，只要求点皮毛，有威慑力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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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了对方之邀，不管前途为何，谋略为何。

神色坚定。

一入北苍，风沙肆虐，实在是猝不及防。

自小居于江南，对西北地形天气不熟悉，遇上这种事只能暗叫倒霉。

白纱被吹得烈烈作响，黄沙满天，看不清楚路，也看不到人。

我与队伍走散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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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个少年，倒是意料之外。

他受了很重的伤，背上被划出很深一刀，几乎深可见骨。

我一时动容，在他身上多耗了些时间。

丹药和水灌下去，那少年看起来已命不久矣，却挣扎着抬起头，眼神涣散。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双眼睛本该明亮清澈，映着世间万物，装下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