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拂晓的脸上大写一个囧子，她是直接把弟弟拖回家的，要不然他能把所有玩具全都拿出来跟人家一一炫耀。
凌母从厨房出来，用下巴指了指孩子们的卧室：“曦宝怎么了？进门都没叫外婆，谁惹他了？还有……这么多玩具，谁给他们买的？”
凌母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的，她没有乱花钱的习惯，即使是在两个孩子身上。
弟弟声音高亢：“爸爸给买的。”
凌母眸露疑惑，紧接着又露出一丝亮光：“爸爸……亲的？”
凌拂晓猛地摇头，她还没想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养母说，最后只能转移话题：“我进去看看曦宝。”
凌拂晓进屋时，哥哥正坐在一小马扎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拂晓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儿子跟前蹲下，歪着脑袋朝他笑，随即比划着：“你不喜欢顾叔叔啊？”
哥哥抬了下眼皮，看妈妈比划完又重新将眼皮耷拉了下来。
凌拂晓：“难道你不想要个爸爸吗？”
哥哥还是不吭声，过了好久，他听到了妈妈的叹息声，这才伸出胳膊，搂住了妈妈的脖子，将脑袋靠在妈妈肩膀上，声音小小的：“我有妈妈就够了。我还有外婆外公，还有舅舅和弟弟。”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生活里不需要爸爸这个角色。
凌拂晓抱着儿子，将手放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她想嫁给顾延年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又动摇了。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凌母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你外公摔着了，我得回老家一趟，你看好他们两个，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结果，凌母下午离开，傍晚那会儿就打来电话说是外公去世了。
凌拂晓第二天一早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坐车回了老家，几年没回来了，家乡又变了样子。哥哥弟弟因为坐了大半天的车，表情都有些蔫蔫的。
“妈妈，抱。”
弟弟一向活泼好动，现在却像是一颗霜打的茄子。可即便再没精神，凌拂晓也得带他们去外公的灵前磕个头，这是礼数问题。
之后，养母给他们找了一个屋，两个小家伙连饭都没吃一口就睡了，睡了大概两个小时。
凌拂晓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他们两个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屋里还多了一个……男人。
弟弟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然后在扑进她怀里，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妈妈，这个叔叔是个傻子。”
凌拂晓抬眸又看向那个男人，对方正朝她咧嘴傻笑：“妹妹。”
凌拂晓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鼻子有些发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还是朝对方扯了扯唇角，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随即又朝儿子比着手语：“他是舅舅。”
其实弟弟说的没错，这个男人确实是个傻子，他叫于虎，比她大五岁，他家也是收养她的第一个家庭。
她是被人贩子卖到这个村的，于虎的爸爸花了五千块，把她买来做他儿子的童养媳。村里的男人本来就不好娶媳妇，更何况是个傻子，于虎爸爸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那个时候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可是她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于虎爸爸有暴力倾向，一不高兴就会打人，就会把气撒在家人身上，所以在于虎家待的那两年，她没少挨打，但每次挨打小虎哥都会挡在她前面护着她。
后来，现在的养母看她可怜，就花了两万，将她买了下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前些年于虎爸爸突然反悔了，非得将她要回来，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回来的原因。
于虎看看妹妹，又看看旁边的两个小家伙：“妹妹，外甥。”
凌拂晓笑着点点头，然后让儿子叫人：“叫舅舅。”
弟弟很听话：“舅舅。”哥哥没吭声。
“唉，唉。”于虎虽然傻乎乎的，脑子是不够用，但他却对她很好。
小时候就是这样，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小虎哥都会先拿给她，所以，这么多年没见了，他却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这让她有些想哭。
果然，没一会儿，小虎哥就抱来了好多东西，有玩具，有吃的，一趟趟的，都快把他家给搬来了。
凌拂晓有事儿出去了趟，回来就看见弟弟正趴在小虎哥背上，一个爱闹，一个陪着他闹，画面很温馨。
但眼前的温馨就像是刹那间的烟火，很快就消失了。
凌拂晓只是去给养母送了碗饭，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嗓门还挺大：“快点吧，你家孩子被于正伟给抱走了。”
凌拂晓表情骤变，刚跑到门口，就有人给她指路：“往那边走了。”
于正伟，是于虎的爸爸，也是她的第一个养父。他长得有些凶神恶煞，脾气也不好，凌拂晓担心的是两个孩子会不会被他给吓坏。
其实于正伟只抱走了弟弟，是哥哥生怕弟弟出事，所以一路跟着去了他家。凌拂晓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小虎哥在跳脚，像是在跟他爸爸吵架，但她却没看到两个孩子。
于虎伸手指了指被锁着的房间：“外甥，关里面了。”
而在屋里，弟弟在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哥哥就在旁边抱着他，虽然没哭，但眼睛里明显带着一丝恐惧。
凌拂晓想进屋，却被于正伟给拦了下来：“我不会把他们两个怎么着，但既然人都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咱们两家的婚事。”
凌母身披孝服也进了院子，指着于正伟就破口大骂道。
“什么婚事？七七早在十几年前就跟你们家没关系了！怎么？儿子娶不到媳妇就又想把主意打到我家七七身上？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我告诉你，于正伟！赶紧把孩子领出来，你这行为算是绑架勒索了，我若是报了警，你得坐牢的！”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把门口给围住了，但却没人敢进院子里，只能在外面在房顶上瞧稀罕。
于正伟也动怒了，开始朝养母横眉瞪眼的：“绑架勒索？我彩礼钱可都给你家了，这婚就算是定下了！你报警也没用！警察来了还不一定要抓谁呢！”
凌母被气着了：“彩礼？你别信口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收你彩礼了！你嘴皮子一张一碰就想讹人？”
于正伟喊道：“你回去问你妈！十五万呐，我可是把一辈子攒的积蓄都送去了。村里现在可还没有谁出过这么多的彩礼！十五万买一个哑巴，还顺带帮她养两个拖油瓶，这买卖你家不亏，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凌母不相信，就朝跟过来的妹妹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于梅点点头，然后凑到姐姐耳边悄声说：“咱妈给送回来两回，可人家关着门愣是不收。”
凌母抚了两下胸口，被气的不轻：“这事怎么没人跟我说！钱呢！赶紧给人送回来！”
于梅低声说：“前阵子，家里装修房子花了些。”
凌母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你们的钱吗？你们就花！七七可是我女儿，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最后却被你们给卖了！她的婚事，我这个当妈的都得尊重她的意愿，你们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未来！”
于梅开始推卸责任：“这都是妈的意思。”
这时，于虎已经趁于正伟不注意，偷偷拿了钥匙打开了房门把两个小家伙给放了出来。然后挡住了于正伟，让他们顺利回到了凌拂晓的身边。
“妈妈。”弟弟抱着凌拂晓的腿，还在抽噎。
哥哥则握着她的手，身体紧紧地靠着她，看来是害怕了，眼睛都红了。
于虎虽然傻但也知道爸爸这么做是不对的，他看到妹妹哭了：“爸爸，让妹妹走。”
于正伟喊道：“走什么走！她走了，你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吗？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把她留在咱家天天陪你玩不好吗？”
于虎很委屈的样子：“可是妹妹会不开心。”
于正伟转头又朝凌母说道：“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等回头坐下来定个日期！别给我耍什么花招，要不然我好过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凌母堵在心口的那股气憋的她难受：“定什么定！我家七七可是许了人家了，过阵子就嫁人了！想让她嫁给你儿子，没门！谁收了你的钱，你找谁要去！你要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就报警了！”
于正伟开始耍无赖了：“行啊，不给人，那就把钱送回来，连带利息！今天晚上，若见不到钱，要么留人，要么我让你家再多口棺材！”
院里吵的不可开交，弟弟把脸埋在凌拂晓的颈窝，不敢看，还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听。
哥哥则从凌拂晓的兜里掏出了手机，然后悄悄跑到了外面，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给顾延年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之后，那边立即传来了一道低沉且好听的声音：“考虑好了？”
但转念一想，凌拂晓即便想好了也应该是给他发短信，于是试探道：“是……黎宝？”小哑巴好像是这么叫他的。
哥哥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纠结了半晌才开口：“他们欺负妈妈，你快来接妈妈走。”